这好似发自肺腑的赞美,如同利爪一般划得夏浅薇的心脏,她隐忍心中早已燃烧而起的恨意,带着一丝娇柔之态安慰了一句,“那卫公子一定很辛苦吧?”
辛苦?
卫玄麒没有想到夏浅薇竟会这么说,而眼前的少女轻轻笑了笑。
“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正所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女子怎可夺男子光华,想必没少人如此夸赞先夫人,却对卫公子的付出置若罔闻吧?”
卫玄麒喉间一涩,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光亮,而夏浅薇则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带着一抹凌厉又补了句,“聪明之人只配拿来当枪使唤,若要做枕边人,还是温柔的解语花更适合一点,难道卫公子不这样认为?”
她的声音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让卫玄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夏三小姐真是善解人意,今日能赴卫某邀约,着实令卫某欣喜,倘若先前有所得罪之处,还望夏三小姐海涵!”
“卫公子多虑了,其实是浅薇近日来心情不佳,不知为何每每看见卫公子,便想起某个人,所以才出言任性了些。”
眼见着这少女好似放下了心防,卫玄麒当即往前跨了一步,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莫非是因为冷大少爷?”
夏浅薇的借口一点儿也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毕竟从前的夏三小姐本就是个难相与之人,撒泼耍横皆是家常便饭之事,此时她轻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浅薇正在与镇国府商量退婚之事,小女子福薄,配不上冷大少爷。”
卫玄麒早已把她的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此刻一脸怜惜的望着夏浅薇,“夏三小姐何必厚此薄彼,在卫某看来,那位冷大少爷着实傲气,否则也不会被人落井下石,在宫道上出尽洋相。”
落井下石?
夏浅薇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某个别样的信息,卫玄麒怎知冷玉寒那件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又如何,有太子殿下庇护,关于镇国府的流言很快就会平息,他还不是会安然无恙的继续做他尊贵的冷大少爷。”
夏浅薇的语气里故作埋怨,卫玄麒却是轻轻蹙了下眉头。
“太子庇护?”
第二百一十七章 金屋藏娇
夏浅薇仿佛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抬起手捂住双唇,一副慌张的模样,“卫公子莫非不知道?”
此时此刻,卫玄麒的心中已有万千思绪。
这夏三小姐的意思莫不是太子已经向镇国府伸出援手,打算拉拢他们的势力帮冷玉寒解围?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将辰国的镇国府逼到如斯境地,倘若慕元真的有此动作,那自己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太子殿下心慈仁厚,不知他打算如何帮助冷大少爷?”
“浅薇也只是从镇国府的小郡主口中偶然得知,眼下正是关键时刻,他们又怎会让我知晓。”只见夏浅薇的面上露出了一丝愤慨之色,“冷玉寒眼高于顶,从前便对我百般刁难,近日若非看在我为镇国将军治病的份上,也不会在人前对我好言善语。”
听及此处,卫玄麒心中那一丝疑虑才渐渐消散。
他正觉得奇怪,从前冷大少爷与这位夏三小姐可谓是水火不容,可近日他们却时常出双入对,但方才,夏浅薇分明表现出一副对冷玉寒极其不满的样子,原来竟是这等缘由。
“夏三小姐还懂医?”卫玄麒眸光一闪,夏浅薇当然注意到对方语气中的那一份试探与猜疑。
“不过就是些热感伤寒的小病小症,多看几本医术不就懂了。”
她这话的意思是镇国将军染上的只是伤风热感,如此敷衍的语气和那慌张的神色,让卫玄麒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位夏三小姐从前的风评便是极差,她该不会为了讨好镇国府,所以胡编乱造了她懂医的谎言,还骗得镇国府的众人信了她?
呵,这女子未免胆子太大了些!
卫玄麒比谁都清楚镇国将军为何会身子不适,可镇国府上下皆对此守口如瓶,对于夏浅薇的话,他必须保留七分的谨慎,待调查清楚之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时辰不早,浅薇不可离府太久,就先行告辞了。”
夏浅薇知道今日这一场谎言的博弈点到即可,卫玄麒这人小心得很,说得太多反而会引他怀疑。
“夏三小姐且慢!”
只见这男子转过身去,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早已备好的锦盒,里面躺着一支别致至极的玉兰簪子。
他的面上带着温柔无比的笑意,竟抬起手去亲自帮夏浅薇戴上,四周瞬间弥漫开一股暧昧芬芳的氛围。
“玉簪配美人,还望夏三小姐不要嫌弃。”
他低下头来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小脸,而方才的那一瞬间,夏浅薇几乎要出于本能的把这得寸进尺的男子推开,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这份冲动。
她忍受着对方身上令人厌恶的熟悉气息,感受着他那虚假期盼的目光,心中挣扎了片刻才缓缓抬起眼,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多谢卫公子”
卫玄麒看着她这一副温婉如水妩媚动人的神态,说不惊艳那是假的,然而心中却也有了几分淡淡的失望。
此刻眼前的女子全然没有了那个人的影子,很难想象之前在马背上凌厉飒爽的身姿摇身一变竟成了此等见异思迁的模样。
他忽然明白,夏浅薇先前对他的敌视原来真的只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在自己送了她那么多昂贵的珠宝之后,她的态度便截然不同。
这种女子,仗着自己的美貌玩转于权贵之间,稍稍一示好便原形毕露,真是可笑,他当初怎会觉得她与那个人似有相似?
卫玄麒绅士无比的将夏浅薇送了出去,还命人备了一辆低调的马车,那语气亲密的模样恍若一对璧人。
当那男子的身影阻隔在帘子之外,此时夏浅薇原本浅笑娇媚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寒一片,她眼中涌动着冷光坐在车内,幽幽的取下了那支发簪紧紧地揣在了掌心之中,尖锐的簪子扎破了她的肌肤都全然未知。
她今日之所以会答应卫玄麒的邀约,就是为了设下陷阱让他跳进来!
他之所以假意依附慕元,就是为了在辰国太子的身边埋下自己的暗桩,从内部掌控慕元背后的势力,待时机成熟之时便可让对方的一切瞬间土崩瓦解再无翻身之力!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慕元与镇国府联手的。
正巧,那幽王慕珑渊也想要镇国府的权势,只要卫玄麒一有动作,便极易引起慕珑渊的注意,以那名男子的性格定会让卫玄麒吃个大亏!
再者,她今日的一番话已经成功让卫玄麒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不被太子慕元所信任,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人在情急之下往往容易露出马脚,倘若慕元还是看不出卫玄麒的真实面目,到时候她可以再加一把火,总能撕毁那名男子狡猾的面具!
夏浅薇缓缓抬起手撩开帘子望向那渐渐远去的别心小筑,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已经习惯了把女子当成垫脚之石,只怕远在云国的夏柔纯并不知道他在辰国之内建了这么一个地方。
金屋藏娇夏浅薇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这么一个可笑的念头,只是藏的不是她,而是那个死去的夏浅薇,而如今还想让她重蹈覆辙?
那么接下来卫玄麒会怎么做呢?可莫要辜负了自己的一片苦心
此时此刻,辰国皇宫,凤仪殿内。
“儿臣,给母后请安。”
那身穿淡紫色华服的尊贵男子恭敬的朝着皇后行了一礼,却不想哗啦一声,一叠文书竟是被摔在了他的脚边。
“太子,你为何要这么做?!”
皇后突然冷喝一声,那震怒的模样让慕元立刻意识到,母后方才去了父皇的御书房,定是发生了什么。
“儿臣不明母后话中的意思。”
“不明白?为何要暗示庄妃对冷玉寒下手,你可知,这些年为母后办事的盐运使,已经被你父皇革职查办了!”
皇后的声音尖锐的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内,慕元惊讶的抬起头,然而那眼中的流光只是一闪而逝。
“这次又想找什么借口欺瞒母后?莫要以为让冷玉寒下了牢,便可以还那夏三小姐一个自由之身,告诉你,母后是绝对不会允许你对她有半分的心思!”
此时慕元缓缓站直了身子,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和煦温暖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莫非,是欧阳胜出了事情?”
第二百一十八章 因祸得福
皇后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如同换了个人般,他的眼中虽是笑着的,可却有种连她也忌惮的深邃。
倘若他平日里似春日杨柳温雅宜人,那么现在,他更像是寒冷月夜之下神秘的花树,阴影重重叫人看不真切。
皇后顿时有了种错觉,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太子。
此时想来,他从小便是个极有主见的孩子,在严谨遵守着宫规之余,又有着他自己独有的风格做派,特别是当他主动向皇上请旨应允他离国游历,回来以后行事便越发叫人挑不出错来。
看起来好似他对自己言听计从,可皇后现在才发现,但凡忤了他心意之事,表面上他是答应妥协了,可到最后,好像每一次都有意外发生,他看起来是无可奈何,但实际上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不愿做的事情。
一直以来,皇后最为担心的便是太子那太过和善的脾气,有些时候她更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像幽王一样心狠手辣,将来若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保不了他的事情,他才有能力化险为夷抽身逃险。
她时常教他喜怒不形于色,永远不要让人看出他真正的想法,事到如今皇后突然发现,他做得太好,藏得太深,以至于自己这个做母后的一时疏忽也被他骗了过去。
皇后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若真是如此,那她岂不是被自己的孩子骗了十几年?
她身为六宫之首,极少有看走眼的时候,若慕元真如她所想,那么这个孩子城府深得也太可怕了些。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那么你也知道,欧阳一家其实是母后手里的人?”
皇后背后的母族虽然强大,但行事向来低调,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她当年暗中提拔上来的,因为锦衣卫隶属圣上,里面都是辰皇的心腹之人,绝对不许旁人染指。
她为了巩固后位,废了多大的心力才让自己的人成功驻进锦衣卫之中,这些皇后从来没有告诉过太子,却没想到他竟然都知道。
慕元微微垂下眼眸,显然已以他平静的神态回应了皇后。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欧阳千户?”
“处置?他的尸首被人在江边发现,这就是你父皇给母后的警告!”
今晨皇上传话让她去了御书房,结果龙颜大怒,这么多年,陛下还是第一次对她发那么大的火。
后来她才知道,她手下的盐运使不知为何与扬州一代的盐商勾搭上,并且还行贿了欧阳胜。
皇后尚不知其实是慕珑渊下的手,以为是那欧阳胜走漏了风声,让辰皇顺藤摸瓜查到了盐运使的身上,因此才来找她兴师问罪!
皇后细细的看着慕元此刻的表情,仿佛想要从他的眸子里探出真实的想法,然而对方却只给了她一片歉意的眸光。
“你是如何结交那些扬州富商的?竟敢碰私盐,幸好母妃处理得及时,否则让你父皇发现”
那盐运使有再大的胆子,想必也不敢知法犯法,若非是太子授意,岂会犯下此等大罪?
然而不等她把话说完,慕元竟是抬起眼,眸中似有一抹锐利,“母后教训得是,儿臣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接触此事,只是有一事儿臣不明,锦衣卫千户之死与冷玉寒有何关系?”
他镇静得丝毫不像一个犯错之人,皇后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父皇,要让冷玉寒顶上欧阳胜的位置!”
慕元那精致的眼眸微微一眯,随后竟是轻轻笑了笑,“父皇果真惜才。”
简单的几个字听起来却是别有深意,皇后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慕严就那样深深的与她对视着,这让皇后的脑中渐渐的浮上了一个念头。
“你的意思是”
“母后或许应该查查,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镇国府。”
镇国夫人为了冷玉寒逼死自家亲妹李夫人的事情持续发酵,父皇本打算一直作壁上观静等着镇国将军的选择。
就算欧阳胜一死,牵扯出了母后渗透进他手中皇权的势力,但总归是一家人的事情,敲打母后一番也就罢了,可父皇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将陷入泥潭的镇国府重新拉出来?
慕元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究竟自己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