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皆是如此,一旦尝到了甜头就再难收手,臣女敢肯定,六殿下只要用这药方在四国赛马中取得了胜利,便会立刻投入军队战马,本以为的胜券在握,只怕最后,会成为贯穿我们咽喉的致命一剑!”
“……”慕昭不由得晃了晃身子,只觉得自己的心思竟在夏浅薇的眼底无所遁形。
慕元的眼底蒙上了一片隐涩不明的暗光,而夏浅薇的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或许殿下应该想想,给出这药方之人,究竟是何用心?”
第一百五十章 洁身自好
由于这次的事故,今日的练马不得不被迫终止。
当夏浅薇他们回来的时候,只见原本守在角落里的冷玉寒立刻紧张的抬起头来,他正要迎上前,却是被一旁的夏常峰伸手拦住。
“一会儿夏某会送父亲和三妹回府,就不劳冷大少爷贵驾了!”
这弥漫着浓浓火药味的气氛,让人一看便知方才这两人相处得有多么不愉快。
而中央受伤了的怀化将军夏宜海依旧轻闭着眼,只是威仪安静的坐在那儿,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冷玉寒目光微动,紧抿着唇犹豫的看向夏浅薇的方向,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可眼前的少女却依旧是那副淡然有礼的表情,冲着他客气的笑了笑,随后将夏宜海扶了起来,走向慕元准备的马车。
望着那道渐渐远去的单薄身影,一抹前所未有的苦涩和懊悔从冷玉寒的心底蔓延开来。若他不做出那等置气之事,而是跟在她的身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起码,他可以护她周全。
可夏浅薇此时毫无怨言的样子反而让冷玉寒越发难受,他宁可这少女如同夏常峰一样怒火难遏,也不愿她像这般风轻云淡,这种感觉仿佛他已经亲手毁掉了两人之间的羁绊,从此只剩萍水相逢的寡淡。
夏常峰不忘回头不悦的瞪了那冷峻的男子一眼,随后放下了帘子阻隔了冷玉寒的视线。
“三妹,像镇国府这样的高门权贵,我们夏府恐怕高攀不起,这门亲事,二哥不同意。”
他原本便对冷玉寒的态度抱有质疑,此番过后越发肯定,他不会是自家三妹的良人。
镇国将军近日身子不适,便将守备之务交给了夏宜海全权负责,因此夏常峰一早便随他前来马场,哪里会想到竟是听见了冷玉寒与柳溪云的各种风言风语。
这冷大少爷真是过分至极,既然看不上,索性退了这门婚事,何必三番四次想方设法的羞辱于人?
先前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如今,夏常峰不想再让自家三妹受委屈!
夏浅薇感受到了他一片善意的关怀,心间一暖,已然有了决定。
宏丽的辰国皇宫,一弯新月划过精致的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昏黄的光,那清池环绕,浮萍满地的凤仪宫内,此时寥寥宫女掌炉静立,身穿紫色华服的尊贵男子缓缓而来,温雅清润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内恭敬的响起。
“母后,传唤儿臣可是有要事吩咐?”
细密如雨丝的珠帘后,一道庄严雍容的身影微微一动,慕元带着浅笑轻轻抬眼,便听一声沉吟传来。
“今日之事,母后已经听说了。赛马的人选,不妨重新考虑,太子觉得如何?”
内嵌金珠的白玉地面光洁如镜,此刻倒映着慕元不动声色的表情。
“母后这是为何?”
只见那戴着金色护甲的玉手轻轻一抬,四周的宫女当即无声的退下,皇后透过珠帘看着那颀长淡雅的身影,缀着东珠的额间,柳眉轻轻一蹙。
“你与那夏府的三小姐,是否走得过近了些?母后时常教诲于你,身为东宫太子,不论何时何地皆应谨言慎行洁身自好,就连深居后宫的母后都听过她的荒唐行径,四国盛宴这等大事,岂容儿戏?”
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隐隐的不悦与偏见,声音如沉琴一般,“上次的马会风波未平,今日又出险情,这夏三小姐所到之处祸事连连,实乃不详之人,难不成还要让她闹到各国使臣面前?我们辰国丢不起这个脸。”
慕元沉默了片刻,随后收敛了表情严肃的回道。
“市井流言并不可信,况且儿臣以为,如今形势逼人,我们的一举一动何尝不是在各方眼中,正因为这夏三小姐行径怪诞,更易引他们轻敌。按部就班不是儿臣的做派,还望母后谅解。”
辰国皇后凤眸一眯,听起来确有道理。
各国暗中较劲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故放烟雾迷弹也是常有之举,有时候出其不意反而会换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太子当真是这么想的?”又或许,他只是在为那夏三小姐辩驳?
“不知母后所忧何事?”
慕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皇后透过珠帘看着他坦然的模样,心中的顾虑渐渐放了下来,但还是习惯性的试探了句,“听说,她长得不错。”
眼前年轻的男子笑了,眸色中一片清明通透,“后宫佳丽三千,美人容颜不过是镜花水月弹指之间,母后多虑了。”
皇后轻轻挑了挑眉,也是,她的太子又不是那荒诞的四皇子慕严,整日沉迷于女色自毁前程,这一点,自己确实不该怀疑。
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语气柔和了许多,“可有相中的贵女?”
这可是皇后心中的头等大事!
然而慕元却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端方守礼的样子,“母后向来眼光独到,相信会为儿臣物色到最佳人选。”
这么说也就是还没有相中的了。
泱泱辰国,她竟找不出一人配得上自己的太子,有时候过于出众优秀,反而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太子妃以及侧妃之位,事关国体,不论是家世背景,亦或者容貌才学,都必须百里挑一,慕元从不会质疑她的眼光,这才更让她十二万分的谨慎,不可委屈了孩子。
只听皇后轻叹了口气,她揉了揉自己的眉穴,似乎有些乏了。
“那便再等等你父皇最是注重德行,以你四弟为诫,莫要让他失望,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
慕元淡淡的全身而退,然而在那雕着入云飞凤的大理石阶上,他又站住了脚步回过头去望着那一片宁静的大殿,眼底泛着意味不明的流光。
回到东宫,弥漫着一股檀香味的书房里,慕元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副还未完成的画轴展开在眼前。
卷中一匹奔腾中的幼马栩栩如生,背上那如飞燕般轻盈,集妩媚与英气于一身的绝美身影活灵活现,让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道震撼人心的画面。
行径怪诞?这男子嘴角微微一勾,也是,难道还能找出第二个敢出言训他的女子?
慕元的表情格外认真,提起一旁的画笔轻轻落下,继续在卷轴上修缮添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死性不改
是夜。
夏常峰的院子里。
“你是说,三妹亲自熬了药送去了父亲屋里头?”
“回二少爷的话,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不过将军还在老夫人那儿,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屋了。”
看着眼前的婢女,夏常峰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喜悦,正所谓福祸相依,今日父亲舍身想救,他与三妹之间哪怕有再深的芥蒂,也应冰释前嫌了才对,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高兴的事情。
所以眼下只要劝动三妹放弃那冷玉寒,于她,于将军府来说都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正当夏常峰思索之际,院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天啊!九小姐,不,您不能进去”
夏常峰眉头一蹙,只见原本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一把撞开,一道狼狈无比的身影毫无预警的摔了进来,那一地的血迹让夏常峰心中大骇,顿时就从桌旁站了起来。
“小九,你这是”
地上孱弱的少女只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裙摆处湿濡了一片水渍,触目惊心的鲜红一路延伸到了门外,她的鞋不知落在了何处,一双小脚冻得发紫,嶙峋的手臂艰难的撑起了身子,抬起了那满是泪水的小脸。
“二哥,求求你,救救我姨娘吧”
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听得夏常峰浑身一震,赶紧弯下腰扣住她如柳枝般的双臂,轻轻一提就把夏香拖了起来,她好似没有重量的身子让这男子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令人难受的念头。
怎的这般瘦小?她莫非没有好好用膳?
可很快,掌心传来一股粘稠温热的触觉让夏常峰暗道不好,低头一看,只见夏香的小手上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这仿佛随时可能乘风而去的少女颤抖着身躯,用尽了所有力气紧紧拉住了他,艰难的喘着气。
“这是怎么回事?!快,传大夫来!”
夏常峰急得大吼,从外头追进来的家丁一脸的为难,“九小姐这是在门口的亭子里滑倒了!二少爷,老夫人吩咐过”
“该死的,闭嘴!听我的,立刻传大夫!”
“不,二哥,香儿无碍,只求二哥帮帮我,香儿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姨娘留下来”
温氏离府没多久,倘若再送走一名姨娘,传扬出去容易惹来闲言碎语,因此夏宜海才打算等些时日。
夏香此刻绝望的模样,让夏常峰的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次日,怡蓉院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敢对本少爷无礼?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贱骨头!”
被锁了几日的夏恒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然而他一跨出那扇门,就抡起了凳子打算教训一番院子里的下人,不想下一秒却被杜姨娘恶狠狠的拖进了夏香的屋子里。
“住手!你还想闹出什么事儿来,真要被赶出将军府才甘心?”
杜姨娘看着此刻灰头土脸,还一身酸臭味的夏恒,忍不住嫌弃的捂住了鼻子,这才多久的功夫,竟让原本光鲜体面的儿子变成了这般邋遢的模样,若是让旁人看了,她的颜面要往哪儿搁?
只见夏恒好了伤疤忘了疼,恶狠狠的丢了句,“都是仙蓉那个贱婢,当初若不是见她乖巧听话,我哪能多看她一眼?”
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杜姨娘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香味?”
夏恒很快被身后桌上的菜肴吸引了注意,他的眼中当即一亮,顿时觉得饥肠辘辘,也顾不得形象伸手抓了几样便往自己的嘴里塞。
杜姨娘隐忍着满腔怒火,随后望向榻上安安静静的夏香,女儿的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此刻一副虚弱却开心的模样。
她深吸了口气,满心不是滋味,“没想到夏常峰竟有这么好心,真听了你的话为我们求情,还送了这么多菜过来。”
“呸!什么?这,这些是二哥送来的?”
夏恒顿时吐出了口中的食物,一副愤然的表情,“猫哭耗子假慈悲,若他当时在祖母和父亲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我也不必吃这么多的苦头!”
对于夏常峰,夏恒除了嫉妒便再无其他。
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为何只有二哥这般受宠?没错,他是韬武略样样精通,可难道旁人的努力就做不得数了?
自己也想像他一样为夏家争光,可奈何天生就不是那块料子,能怎么办?
恐怕他根本没安什么好心,只想彰显他得宠,炫耀他的能耐罢了!
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一想到从今往后,夏府之中恐怕没有了他们母子二人的一席之地,杜姨娘和夏恒的心情瞬间便烦闷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战战兢兢的出现在门口,“六少爷,这有一封您的信”
夏恒恶狠狠的瞪了过去,随后没好气的拽过了对方手里的信打开一看,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