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魏衡再次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鞭,这一次却是瞄准了前方夏常峰的背,狠狠的甩了出去。
远处的慕元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一惊,可下一秒,他看见一道纤细如燕的身影快如闪电的追上了魏衡,在那鞭子即将落到夏常峰身上时,秀腿一踢正中魏衡的战马,那男子当即浑身一晃,而就在这一瞬间,夏常峰早已远远的冲到了他无法触及的距离。
魏衡脸色大变,稳住身形后竟是看见了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侧,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少女手中的鞭子迎面甩来,牢牢的缠住了自己的手臂!
“你”
“魏四公子,鞭子无眼,你说对不对?”
夏浅薇莞尔一笑,随后手腕巧妙的一用力,身下的小马立刻加快了速度,霎时就将魏衡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啊”
随着这惨叫声,众人只见那魁梧的男子重重的摔下了赛道,就那样被缠住手臂让夏浅薇拖在马后,沙地上立刻拖曳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而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让魏衡毫无挣脱之力,很快地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第一百二十六章 欺君之罪
眼前的一幕惊得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魏衡忍着被摩擦的剧痛谩骂不绝。
“贱人,放开我!放开”
前方的夏浅薇却好像没有听见,急速冲过了第一道障碍,而魏衡被拖得毫无招架之力,砰的一声重重的撞上了障碍物,只听咔嚓一道异响,他的手臂被扭成了极其诡异的角度,一阵酥麻与锥心的疼痛之后顿时失去了所有知觉。
这男子的脸色越发惨白,飞扬的沙尘沾满了他凌乱的发间,原本精神的劲装也被磨得破败褴褛,他喉咙卡着一口血水,只觉得浑身周遭都沉浸在一股浓浓的腥味当中,脑海里一片嗡嗡作响。
他要死了吗?!不,他还不想
又是一阵颠簸冲撞,魏衡猛地吐出了喉间的血水,那灰败的双眸哪还有先前嚣张的模样。
“停、快停下”
这沙哑的声音艰难的从他口中滑出,夏浅薇终于慢慢放缓了速度,可却冷着眼回头看着地上那还在做最后挣扎的男子。
“四国赛马上高手云集险象重生,因技不如人而殒命者不在少数,魏四公子莫非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当然,浅薇也可给你一次机会,就问你一句认不认输?!”
明明周遭的一切渐渐在魏衡的眼前变得混沌,可夏浅薇的笑声却异常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此刻这霸道蛮横的男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已然确定那马背上的少女是真打算要自己的性命!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颜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喊出声来,“我认、认输了,真的认输了,快停下”
夏浅薇身下的小马终于放缓了速度,此时众人也围了过来。
不远处,魏衡随行的武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他赶来之后震怒的拔出腰间的长剑,竟作势伸手要去抓夏浅薇,“竟敢伤我家公子!”
“住手!太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慕昭冷喝一声,而夏常峰与冷玉寒已然挡在了夏浅薇身前。
那武将咬着牙,心想着自己原本奉侯爷之命侍奉于四公子左右,以防他惹是生非,可竟让区区一个小丫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公子伤成这样,侯爷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当即冲着慕元跪了下来,“还请太子殿下为我家公子做主!”
地上奄奄一息的魏衡那血肉模糊的背看得旁人心惊肉跳,慕元轻蹙着眉头语气里尽显自责,“都是本殿的过失,不该答应魏四公子的要求,如今造成这番局面”
这武将哪里会料到太子竟揽下了过错,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夏浅薇。
“殿下何错之有?明明是这夏三小姐欺人太甚!”
“将军此言差矣,浅薇一介弱质女流,哪有那等本事,况且,明明是魏四公子执意要与我们比试,他在太子面前夸下海口,殿下才对他寄予厚望给了机会,谁知竟这般不堪重用,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夏浅薇面不改色,简单的几句话便让那武将哑口无言。
堂堂侯府的公子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伤到不成人形,传扬出去定兴侯府岂不被人笑话?
慕昭当即惋惜的轻叹一声,“本皇子也以为魏四公子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厉害,亏太子殿下这般信任他”
“早知他只有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我们也不会这般认真了,真是对不住定兴侯爷。”冷玉寒挑着眉,毫无温度的补了一句,语气里明明是在谴责魏衡是咎由自取,浪费大家的时间。
比起冷玉寒毫不留情的补刀,夏常峰却显得耿直多了。
“都是常峰的过错,不应计较输赢,方才应该让魏四公子先行,就不会发生这等意外,请太子殿下降罪!”
这一人一句话听得那武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哪里还敢死咬着夏浅薇不放?否则自家公子就真的要落下一个欺君的罪名了!况且,他方才也看出了魏衡打算对夏常峰不利,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夏家三小姐,说起来自家公子确实是罪有应得。
但他们平日里习惯仗着侯府的权势,所以方才这武将才没有细想,第一时间就想拉夏浅薇出来顶罪。
“末将看护不利,请殿下责罚!”眼见着这武将惶恐的低下头来,众人才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慕元已然伸出手去将他从地上拉起,“快快请起,还是先为魏四公子疗伤要紧。”
待太子命人把魏衡带下去之后,夏常峰才紧张的来到夏浅薇身边,“三妹,你可有受伤?方才真是太危险了”
“真是太精彩了!”
却不想一旁的慕昭抢了话,他眼中难掩兴奋的靠了过来,当时自己就在夏三小姐的身侧,因为明知魏衡此人定会在比试中做些见不得光的手脚,所以才想着寻个机会暗中帮夏常峰一把。
没想到自己根本毫无出场的机会,他甚至没注意到夏浅薇是如何驱着那匹其貌不扬的小马追上前面原本撇下他们一大截的魏衡。
就在这时,一道掌声从远处而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穿暖阳色华服的颀长男子由远及近,那张和善儒雅的面容带着彬彬的笑意,他乌黑的头发束于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显得气质出尘品味独特,那深邃的眸光此刻越过众人笔直的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
冷玉寒分明感觉到自己身旁的少女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她望向那人的眼神划过一丝凌厉,身子似乎有了刹那间的僵硬,这份不自然哪怕极力掩饰,也依旧没有逃过冷玉寒的观察。
莫非,她认识这个人?
“容恩,你怎么来了?”慕元看似愉悦的笑道。
卫玄麒很快收敛了他玩味的目光,“正巧办事路过此地,见马场外的守卫便知殿下今日也在,便不请自来,殿下不会怪罪吧?”
此时夏浅薇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什么叫正巧路过?怕是他早已打听好了一切,故作不经意的偶遇。而且依照她对卫玄麒的了解,这名男子每一次的出现都有着他的目的,今日他接近辰国太子为的又是什么事情?
“哪里的话,欢迎还来不及。”听这语气,慕元确实对卫玄麒很有好感。
然而对方话锋却是一转,“方才在马场外,容恩的药童多事,替殿下诊治了那定兴侯府的四公子,还望殿下恕罪。”
慕元只是轻轻笑了笑,“何罪之有,我正打算命御医过去看看,如今容恩出手,我也就放心了。”
正当冷玉寒无声的观察着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之时,对方竟关切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少女。
“容恩已经听闻了事情的经过,魏四公子伤得那般重,不知可是惊吓到了夏三小姐?”
夏浅薇分明感受到对方眼底的试探,她脑中似有什么微微一动,竟是抬起头坦然的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卫公子说笑了,就算让浅薇观赏剥皮的酷刑,浅薇也不会多眨一下眼睛。”
“……”
第一百二十七章 逝者如斯
卫玄麒双眸微微一眯,呼吸竟不由得一滞,只觉得眼前的少女意有所指。
她此刻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人在临死之际便是这般看着自己,这些年他曾无数次的梦见过那对充满恨意的眼睛,明明自己杀过那么多人,辜负的不止有她一个,可为何始终无法挥开地牢里的那一幕。
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全然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却为何总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特别是她在马背上的样子,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意,那种极度张扬的自信与果决,简直与那个人如出一辙!
若非这几日他已经命人将这个名叫夏浅薇的少女调查得清清楚楚,自己差点都要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只是,关于这位夏三小姐的传闻实在太过精彩,他不明白自己怎会把两人联想在一起。
毕竟,那个人是云国所有高门贵女中的典范,她的一言一行都是那般大方得体,与这位声名狼藉的夏三小姐截然相反。
“哈哈哈,若三小姐这般自信,不如下次我带你去幽王的地牢里转转。”慕昭忍不住笑了出来,俨然没有察觉到夏浅薇与卫玄麒之间的暗流涌动。
此话一出,卫玄麒立刻回过神来,他眼底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流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听说这位幽王殿下所训练的阎幽军本事了得,其折磨俘虏的手段也是花样百出,若有机会,在下也想参观一番。”
慕昭的笑容有了刹那间的不太自然,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还有人当真了?他跟这位二皇兄幽王可是一点儿交情也没有,也不想有。
“辰国之中好山好水的地方多得是,像卫公子这样的斯之人,就莫要去那种血腥之地了。”
夏浅薇已然垂下眼来,嘴角似有一抹隐隐的冷然笑容,莫非他真以为可以这般容易就混入慕珑渊的地盘?
想必是最近他安插在辰国的暗桩被拔得不少,也追查到事关幽王,所以坐不住了吧?
卫玄麒很快隐去了眸光中的些许失望,他想起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脸上又浮现出了友善的笑容,“卫某已经在山下的湖边酒楼定了雅间,若各位不嫌弃,可否赏个脸面,让卫某做一次东道主?”
“容恩还是这般热情好客,真是令人惭愧至极,回辰国以后本殿还没有好好的尽地主之谊,反而让你多番破费。”
慕元的眉宇间似有几分愧色,他殷切的看向众人,仿佛在询问他们的意思。
冷玉寒只觉得夏浅薇从方才开始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淡,当即低声问了句,“可是身子不适?不如先送你回夏府。”
夏浅薇立刻感觉到了卫玄麒投过来的视线,看着他虚伪的笑容,想起要跟这个人同席用膳,便有种难以抵御的作呕,好不容易才能强忍下来。
“三妹莫不是累了?”
夏常峰也显得有些担忧,这时,眼前的少女深吸了口气露出了一抹淡笑,“臣女早就听闻那间酒楼的菜色极佳,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尝试,今日就打搅殿下与卫公子了。”
卫玄麒又恢复了那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声音愉悦,“夏三小姐肯商量,在下荣幸至极。”
冬日的金色阳光洒在宁静的湖泊上,岸边堆满了皑皑白雪,那挂着红纸灯笼的六角楼下人声鼎沸,一间装饰雅致的厢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几位容貌俊美的男子与那妩媚俏丽的少女围坐在桌旁,眼前是一道道香气扑鼻的美味佳肴。
哪怕吃惯了山珍海味,可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让慕昭不由得胃口大开,他很快注意到了卫玄麒面前几道突兀的清淡小菜,好奇的问了句。
“卫公子这是吃素?”
只听卫玄麒笑了笑,他的声音低沉,似有几分怀念与惆怅,眼底泛起了如潮水般难以掩饰的情愫,“亡妻生前最喜欢这等淳朴无华的素菜,所以在下也习惯了。”
慕昭立刻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想起自家皇兄提过,这位卫公子曾有位与他伉俪情深的夫人,约莫故去三年了。
“容恩,若先夫人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困于过去。”慕元轻蹙着眉头出声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听着卫玄麒苦涩的长叹了一声,夏浅薇袖中的手下意识的紧紧握起,差点忍不住冷笑出声。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子!他那副深情款款的表情差点连自己都被骗了,亡妻?指的莫不是她?
夏浅薇早就注意到了,他如今身上的玉带,腰间的环佩,手中的素扇,都是曾经的自己为他精心挑选的,时隔多年竟还保存得这般完好,恐怕他已经将每一件东西都编了个唯美感人的故事,就是为了让众人觉得他是个专情如一的男子。
此刻的卫玄麒俨然将失意与悲伤演绎得淋漓尽致,那副模样好像连他自己都被感动了。
“我只是忘不了对她的承诺,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筑,如今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人能与我孤魂长伴,此生皆憾。”
这情真意切的声音仿佛在他眉间染下了一片灰色,夏浅薇越发佩服这名虚伪男子的演技,哪怕死后都要成为卫玄麒博取他人同情与信任的工具,这无疑是一种洗不净的屈辱!
“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夏浅薇突然而来的声音让桌旁的几名男子齐齐惊讶的望向她,特别是卫玄麒,他隐约觉得这名少女话中有话,好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可这怎么可能?女儿家不是最容易被这样凄美的故事所感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