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无忧亦无怖
徐行之听完这个消息,立时怔在那里。
华山之巅,山风如涛,徐行之整个人木立在山风之中,宛如石化一般。
包打听心里害怕,颤声道:“少爷,你没事吧,老爷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这一路上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啊。”
徐行之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包打听。良久良久,这才喃喃道:“珝儿现在已经结婚两天了。”
包打听点点头。
徐行之转过身,看着华山下面山谷里慢慢飘起来的云雾。
那云雾隐约之际,竟似幻化成了莫珝儿的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孔。
那一张脸上带着笑颜。
但却是他永远触摸不到的了。
徐行之想着自己,还妄想藉由三生鼓找回前生在感业寺里,那一眼古井旁边的情缘,谁知道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原来在前生得不到的,这一辈子依然得不到。
不是你的,就永远不是。
永远。
一想到永远这两个字,徐行之突然间心中剧痛,忍不住向着面前的华山山谷啊啊啊的大叫了起来。
一旁的包打听吓得脸容变色。
徐行之一边叫喊,脸上的泪也滚滚而落。
那眼泪被山风一吹,竟然冰冷刺骨。
徐行之喊了片刻,直到喊得声音嘶哑,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徐行之脸上的眼泪也不再流下,他慢慢坐了下来。
就坐在这华山之巅。
包打听心中有些后悔,后悔自己过早告诉了徐行之这些事情。
包打听忍不住向徐行之询问道:“少爷,咱们回家吧。”
徐行之抬起头,眼神茫然的看了一眼包打听,喃喃道:“回家?家在那里?我哪有家啊。”
在他心中,这一世那个处心积虑,故意将莫珝儿嫁给尉迟公子的父亲,早已经在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死去了。
那个他一心一意要对她好的莫珝儿也宛如一梦,在他的心底灰飞烟灭。
前世留下的那无边深情,终究抵不过现世的冰冷,化为齑粉。
被这华山之巅的山风一吹,无影无踪了。
徐行之此刻心底一片空明。
他知道山谷里面的云雾再厚,终究还是有被山风吹散的那一刻……
徐行之就这样坐在华山之巅,连坐了三天三夜。
任凭包打听如何劝说,也是一动不动。
包打听吓坏了,随即嘱咐山上一座荒废寺庙里面的游方僧人,让他给照应着,自己则下山前往长安徐府,将这一切告知徐老爷。
包打听到了徐府,徐府门上的喜字还未曾取下,包打听心中惶恐,不知道自己告诉徐老爷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想到徐家对自己一直不薄,徐少爷更是待自己宛如亲兄弟一样,自己如果不说,恐怕还有更可怕的后果,当下包打听狠了狠心,将事情吞吞吐吐的说给了徐老爷。
徐老爷急的脸色发白,认不出训斥包打听:“小包,你怎么关键时刻告诉那个孽子?哎,你气死我了。”但转念一想,即使包打听不说,徐行之游玩归来,最终不还是会发现莫珝儿结婚的事情吗?
当下也顾不得再去埋怨包打听,急忙招呼几名仆人,让包打听前面带路,徐老爷一路上了华山。
徐老爷这是要亲自抓那徐行之下山。
到得山上,四处找了一遍,却是丝毫没有发现徐行之的行踪。
徐老爷这才心慌了起来。
包打听找来那个游方僧人,询问之下,这才得知,就在包打听回长安报讯的那一天,徐行之起身离开了华山之巅。
游方僧人看徐行之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没有拦阻。
徐老爷着急,问道:“那个小子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游方僧人想了想,告诉徐老爷:“那个年轻人临走之前,口中喃喃念诵着几句偈语。”
徐老爷不懂,问道:“什么偈语?”
游方僧人道:“是妙色王求法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徐老爷还是不懂。
游方僧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徐老爷找不到徐行之,无奈之下,只有回到长安,然后分头央人去找徐行之。
只是徐行之宛如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徐老爷大病了一场。
包打听心中难受,在徐老爷的窗前磕了三个头,告诉徐老爷,他要去寻找少爷,找不到少爷,就永远不回来了。
徐老爷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
那一刻的徐老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的永远失去了徐行之。
……
莫珝儿知道徐行之在华山失踪之后,心里也是担心不已。从尉迟家回到徐府,见到徐老爷,只见徐老爷躺在病床之上,容颜枯槁,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莫珝儿心中难过,她不知道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行之哥哥为什么突然消失,他难道不想念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
可是几个月前,那个可亲可敬的行之哥哥还言之凿凿的告诉自己,要娶她为妻——
言犹在耳,可是那个说话的人,却音讯全无——
这是怎么回事?
徐老爷伸出鸡爪般瘦削的手,慢慢抓住莫珝儿的手,难过道:“珝儿,你说行之去了那里?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就这样撇下了你我父女二人——”
莫珝儿心中一酸,急忙安慰徐老爷:“爹爹,你别难过了,行之哥哥只是去外面游玩,迷了路,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
徐老爷眼神悲凉,难受道:“不会的,不会的,我知道他是生我的气,他不愿意让你嫁给别人,行之跟我说了,要娶你为妻,我没有答应他,又把你嫁给了尉迟公子,行之这才离家出走——哎,他不会回来了。”
莫珝儿脸上微红,低声道:“爹爹,行之哥哥一定不是这个原因,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你别多想了,好好养病,明天一睁眼,也许就看到了行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