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绵绵又美美睡了一觉,早晨醒来,精神简直不要太好,她感觉自己昨天还是一块晒干的海绵,干巴巴的奄奄一息,而此刻又像是正躺在海里的吸饱了水的海绵,这种餍足感,很叫人舒服。
因为恢复的不错,因此早餐吃了不少,除了一小碗粥外,还加了两个小包子,吃完以后,陆绵绵感觉现在就能下地蹦跶了。
只是刚想从床上下来,就被伺候着的小姑娘,又劝回了床上,她有些无力,这些人真会找人的痛点啊,明明不让她下床,却还说什么公子交代,伺候不好她,她们全都要被发卖了……
你们倒是轻松,两句话的事情就把麻烦解决了,可是苦了她,靠坐在床头,对着头顶的床幔发呆。
现在,她真的越来越喜欢发呆,尤其是喜欢盯着床幔上面看,看上面的花纹,看花纹都是用什么线绣成,有没有很对称,还看床幔的质地,看线与线之间的紧密程度,是否有跳线的状况存在,这样无聊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认真看下去,也能耗费许多时间,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时间不够用,而现在她觉得自己时间多的挥霍不完,就像现在,如果她再在床上呆段时间,恐怕连这些东西的出产地,编织手艺,是哪个绣娘绣的这种琐碎又没用的信息,都能问出来。
不过沿着花纹一路看下来,这几条短促的红色的是什么东西?
陆绵绵认真的研究了一下,这大概是血,而且从血渍的形状来看,是有人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飙过来的……
她细细想了半天,排除了下人们在这个地方飙血的可能,锦渊御下何其之严,再加上这些人一直都小心翼翼,就连屋子里所有摆件,地上的每个砖缝,都会在她起床后,挨个整理干净,她们没这胆子在她睡觉的地方弄上这些东西……
那么……
问题来了,这血是谁的?
她轻轻低下头,凑近床幔上的血渍,虽然沾到很少,可是就血的颜色来看,这些都是不久前才弄上去的……
陆绵绵左思右想,能在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她床头的,除了锦渊以外,还真没有其他人……
难道因为自己不愿意嫁给他,他半夜跑到自己床头,郁闷的飙血示威了?
“来,人……”
陆绵绵稍作犹豫,又看了眼血渍,皱了皱眉,特别忐忑,然后似乎做了个十分艰难的决定,对着迅速出现她眼前的小姑娘说道:“锦渊,在哪里……”
陆绵绵问起锦渊,伺候她的小姑娘硬生生的端出三分诧异,七分惊喜,完全没听出陆绵绵话中迟疑的恨意,慌忙将手中的事物丢在一旁,一溜烟的跑出去报信,这时候陆绵绵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问起他的……
可是,貌似晚了……
现在看来,他的下人,都知道他们间的关系其实不怎么样,尤其锦渊还特别上赶子,显得她与他成亲特别特别的不愿意,而此时的她,拿出了一点点与他有关的态度,他的下人就欢天喜地的跟过节一样,这叫陆绵绵心中的更加难过。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守着一座矿山,明明富得流油却连肚子都吃不饱。明明自己一无所有,在别人眼里却获得了所有。
真的,太可笑。
锦渊来的很快,前脚跨进门,后脚便将披风解下来,直奔陆绵绵床头,照例先看了一下她身体情况,发现她精神状况和身体都比想象中恢复的要快,心中悬着的石头也总算放了下来。
本来锦渊进门时虽然微皱着眉头,但心情却挺雀跃,尤其是听到陆绵绵主动找他,这可不就是说明,那个喜欢别人的陆绵绵,还是终于回心转意了……
可是当他看到陆绵绵丧气的脸时,心里不由得紧张一跳,之前那一点点高兴的感觉已经全部退散,这丫头找他,恐怕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原因,他稳了稳自己上蹿下跳的心理活动,用一副颇为关切口吻的问道:“我听她们说,你找我?”
陆绵绵低下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这个对自己施-暴的人,心中的情绪真是复杂的说不清楚了,明明该恨他,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恨不起来,心里空荡荡的厉害。
“我……”陆绵绵撇过脸,闷闷说道:“没事……”
本来就是不愿意理他,为什么看见血渍还在乎是不是他吐血?她心中那个怀疑,快要将自己逼的疯了?
陆绵绵恍然再一次觉得,自己真是天下最不要脸的女人,明明心里爱花容爱的要死,只是知道跟他没有结果,所以在潜意识里就打算找好备胎?
本来就心情沉重,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现在显然这沉重的压力更甚,叫她喘不过气。
她别过脸,不想看到他,然后绞着自己的双手,咬着嘴唇,纠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锦渊对于她到底是什么,而花容对于她又是什么?
从前,她觉得爱一个人就要极致的去爱,就算没什么结果也不应该半途而废,起码等到被拒绝了,或者等到他真的找到自己所爱时,自己再悄悄退出,看着他幸福,这应该才算是一个完整的爱恋。
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希望就去招惹另一个自己不喜欢但是条件还不错的?
真的好贱哦,自己……
越是这样想,越觉得自己真是贱透顶了,之前想到这些时,总觉得自己可能还不至于,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是现在木已成舟,想回头,怎么可能?想到这里,本来空荡的心,毫无防备的被针扎了一下,痛感以光速传达至心脏的每一个角落。
她忽然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眼泪就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锦渊本来看她似乎不愿意看到他,犹豫着要不要走,可是看到她哭了,自己也愣了。
她凭什么哭?
全天下的女人谁都可以哭,就她哭的最让人费解。想嫁给他的女人何止千万,偏偏眼前这个就是不愿意!
锦渊中二的心理活动叫他在爆发的边缘转了好几圈,可是他最终心软了,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挨着她坐在床头,伸手将她揽过来,轻轻护在怀里。
本来他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的,但是此时的陆绵绵看起来十分脆弱,单薄的身板再加上随时都可能奔溃的表情,让他不自主的想要抱住她,大概这个动作自己也没意识到有多温暖,陆绵绵在他怀里哭的更欢了。
她从一开始的默默流泪,哭着哭着变成了嚎啕大哭,再到后来的细细抽噎,锦渊都一动不动的抱着,虽然他怀里的衣服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到底是鼻涕多,还是眼泪多,总之他也顾不上这些了,听着她哭,他心里一开始也是不解和愤怒的,可是渐渐的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悦钻出来,直到最后这种喜悦慢慢化成带着甜味的香气,慢慢飞上了他的心头。
他护在她身后的手,下意识的轻轻拍着陆绵绵的后背,一下一下,竟把哭的打着嗝的陆绵绵拍睡着了……
这是何等奇妙啊……
放下睡熟的陆绵绵,他的肩膀和腰,都已经僵直了,但是内心的喜悦却是积得满满的,仿佛哄她睡着,是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干的最伟大的一件事,那种自豪和满足感,简直将他膨胀的要飞起来。
从云渺宫再遇见她,到今日,锦渊从一开始的愤恨到报复再到现在的快乐,这一路感受下来,情绪跌宕起伏的竟比前二十多年所有的喜悦伤悲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肖永陵的那句爱上了她的话,也再次萦绕上他的心头,这一次,他没有否认,而是十分自然的认同了。
没错,他就是爱上她了。
不管她之前是什么,又是谁,总之他的确是爱上了,没有原因,也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不关外貌,无关家世,只是单纯的喜欢和爱上。
他坐在床头,静静看着熟睡中的陆绵绵,眼角还挂着泪,时不时还抽噎两下,这些微小的动作,在他眼里,竟看出了几分可爱来。
他脸上带着微笑,伸出手指,剐蹭着她的脸,轻轻地,很怕把她弄醒,可是又忍不住的想多接触她,就这样一下一下,很小心很满足的做着这个动作,似乎全天下最易碎的,就是眼前这个睡着的陆绵绵。
下人们在锦渊进来的时候就退了出去,自从陆绵绵住到这里,她们就觉得这姑娘真是福气厚的冒油,能得到她家公子这般青睐,是她们想破头也想不来的,但叫她们郁闷不已的是,这么好的公子她不喜欢就算了,还总是哭丧着一张脸,她们虽然早都看不下去,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好容易今天她问起公子来,她们也一刻都不敢耽误得去报信,谁知公子进去了,这姑娘竟然开启了暴风哭泣模式,听的她们的心战战兢兢,可奇怪的是,等陆姑娘终于不再哭了,她们家公子从里面探出头,交代她们没事儿不要进去的时候,脸上荡漾着她们从未见过的浓情蜜意,好像方才进去不是听人哭了一场,而是感受了一次春风拂面的圣音……
她们家公子的爱好,竟是如此,别具一格,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