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心连哭带吓,叫人取来了笔,颤抖着手,一张一张开始写自己的名字,那个老嬷嬷一看这是要出事,拼着被传染的风险准备突袭一把,没想到林花影却一反常态站在石一心身旁,用那个满是鲜血的手,对着石一心的脸,做出要将那些血按在她脸上的动作,眼睛环看一周,威胁众人说道,“你们若是真不顾及她,你就过来试试,保准她也得上这肺痨,反正我也是一死,能再拉一个垫背的,也挺值!”,这一下彻底将蠢蠢欲动的下人们彻底镇住,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
接着小雨也站在石一心身边,她签名写一张,小雨便仔细吹干叠起收好,放进贴身衣物中。
就这样,主仆二人带着要回来的钱和借条,退出了石一心的院子,陆绵绵从没见过如此的林花影,同样小雨也没见过,两人前脚刚走,闻风而来的李老夫人院子里的嬷嬷也赶来了,等问清楚了前后的事情,才知道这回事儿闹大了。
石一心哭哭啼啼的跑到李老夫人院子里告状,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以后,李老夫人赶紧派人去请大夫,给石一心看看有没有染上病,又接着将林嬷嬷和张嬷嬷派去将林花影和小雨带过来。
李老夫人安排完一切之后,才生气起来,越想越不是滋味,跳起来也要出去亲自将那个胆大包天的儿媳拎来,好好问问,是谁给她的胆子!
此时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冬日的太阳落下山就暗了下来,看不清前面的情况,等她到了林花影门前时,才看清被自己派出去的林嬷嬷和张嬷嬷,站在林花影的院门口,连门槛都没跨过去。
她气上心来,张口欲骂,还没开口就顺着林嬷嬷的手,看见一条粘着污渍的白色手绢在门框上随风飘扬。
李老夫人正要开口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时,张嬷嬷凑到跟前,将李老夫人拉到一边去,示意李老夫人先不要说话,可是李老夫人这时,哪里还肯听她的,责问道:“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将那个忤逆不孝的儿媳带出来,站在这里发什么愣?”
两个老嬷嬷,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着李老夫人,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还是林嬷嬷忐忑着劝李老夫人道:“现在是大晚上的闹出来这些事儿怎么都感觉石府不太平,况且这事儿本来就是我们有愧在先,现在又要半夜拿人,肯定会落些闲话出来,不仅对少爷的官声不好,而且于小姐的闺誉有损,我们俩思前想后,说什么也不敢私自闯进去……”。
林嬷嬷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本来还态度坚决的李老夫人,此刻有些犹豫,张嬷嬷见机又说道:“想治她还不容易,等我们后面随便找个理由,让她将那些钱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她还能藏着掖着?况且她还能活几天,就她那个病,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还不一定,何必要这么心急?等她死了她所有一切还不都是少爷的?”
啧啧,这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呀!打着人家嫁妆的算盘,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毫不心虚,叫陆绵绵佩服至极,不过这样一来,倒是叫林花影不至于现在就倒霉,也算是挺好,似乎这两个恶婆子在帮林花影,可是听为什么她们忽然这么好心了起来?她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李老夫人听了这些话后,也决定现在不追究了,还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索性就让她自生自灭死。想通这个李老夫人转身就走,两个婆子忙忙扶稳她往回走,陆绵绵本来打算跟上去再听一听她们还说些什么话,可是跟着走了一半的路,身边的所有便渐渐退了颜色,变成空白一片,陆绵绵知道这是走不下去了,索性往回走。
等她回到林花影的屋中,发现林花影靠着床头,看着床顶发呆,小雨将小茶几推在门口,把门抵的死死的,看样子是不让任何人进来。
“小姐,不知道她们能不能说服李老夫人,我还是,担心……”小雨一脸为难的看着林花影,明明十分不安的问话,可是问了出来,却是十分小心。
“放心吧,一百两银子只让她们动动嘴就能赚到,她们何乐不为呢!”
林花影这样一说,陆绵绵才明白那两个婆子怎么忽然转了性子,原来还是钱的力量大。
“我只是怕她们拖不了几天,况且昨日是偶遇表少爷,不知道后面几天,还能不能再遇见他了……”,一想到今天遇见表少爷,看见他憔悴落魄的样子,就让她一阵心疼,曾经那样耀眼的人物,那样的芝兰玉树,那样的温润如玉,而今却为几个钱难为到连药堂都不敢进去,叫人想起来,如何不心疼!
“你明天先偷偷溜出去,等找到表少爷再回来,务必要将这些钱交到他手里,这是我欠他们的,而今还不了多少,只能叫我心里的愧疚减少一时,也好稍微安慰一下我的心……”
小雨见自己小姐说的可怜,忍不住红了眼圈,哽咽的说道:“小姐快别这么想了,再这样想下去,您的病可怎么治?再说,我们等着姑爷,姑爷会为您做主……”
听见小雨这些话,林花影轻轻的摇了摇头,眼中流出两行清泪来,神情满是绝望,“他?还有什么可指望的?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小姐……”小雨擦了擦眼泪,忙掏出帕子,轻轻走到林花影跟前,细致的擦了擦林花影的眼泪,“小姐别难过,姑爷对您其实很好,我们一定要等他回来!”
林花影闭上了眼睛,大概是不想听小雨再说下去,模样看起来累的厉害,脸色也苍白到快要透明。
小雨将她扶着躺好后,帮她盖好被子,整理了几下后,便将床帘放了下来,吹熄了蜡烛,又将里间的帘子放了下来,才进了小屋休息。
已经到了这时,陆绵绵感觉心里就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此时她连自己再进来的目的都淡忘了,只是心心念念的让石一粟回来多陪她几天,好叫她走的快乐一些,这姑娘一辈子真正快乐的恐怕就是出嫁的那天了吧。未出阁时,不受爹娘待见,出嫁从夫后又对着石一粟的寡母和骄横的妹妹,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还得不到自己亲夫的半点关怀,好容易快熬到头了,咳嗽的病却被拖的太久,治不好了……
她似乎总活在不幸之中。
可是又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