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藏城,南罗小巷。
回香斋不愧是全城最豪华的酒楼,苏烟跟着大家走进人声鼎沸的大厅,脸上洋溢着兴奋。
“土豹子~没来过吧!”衣着华丽的谷南笙凑近苏烟。
“我家乡哪有这样高档的地方~”苏烟连忙摆手,他的视线被酒楼的格局深深吸引。
大厅周围,是环形的会客包房。楼层围绕中央歌台盘旋上升,由于年关将近,高处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大红灯笼使得苏烟一眼望不到尽头。
“别数了,总共三十层!”
“三十层!”苏烟先是惊呼,接着又捂住了嘴巴。
看着从身边走过的宾客,个个气度不凡,苏烟便压低声音,“谷姑娘~这是达官贵人消遣的地方吧~实在不适合我们欸~”
“那你有什么好的主意!”女子瞪了少年一眼。
“要我说,你就别破费了……不如~咱们就去伏麟的皇宫随便吃点算了~是吧伏麟,你家又宽敞又安静的,御膳房的伙食比这儿肯定不差好几......哎~你翻什么白眼啊~我说得没道理么!”
伏麟抱着双臂,由于害怕被土国的子民认出从而引起骚乱,他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
从白天的演武破例中止后,他这辈子也不打算和苏烟说一句话了。
“还想去皇宫用膳?想得美你!”心中碎碎念着,白眼一翻,伏麟用沉默驳回了苏烟的想法。
离歌等人见气氛逐渐僵硬,立马拉着苏烟和赌气的伏麟走上了旋转楼梯......
红色的门帘缓缓拉开,苏烟第一个冲了出去。
透过窗户,土藏城的夜景一览无遗。
“那是皇宫!”苏烟趴在窗沿上,兴奋地大呼小叫。
谷南笙是这家酒楼的会员,顶层包间的待遇,对没见过世面的苏烟来说,真是莫大的惊喜和人性的关怀。
“哇~”
莫上桑似乎与苏烟相处久了,也沾染了一惊一乍的陋习。
“谷姑娘~这~这楼层是旋转的啊!”
当七位神裔全都落座后,地面开始平稳地旋转,苏烟拉着莫上桑又趴在了窗沿上,全方位地欣赏着土藏城的夜色。
繁华的景致让苏烟目不转睛,他的视力极好,很快就相中了一座漂亮的房屋。
“如果有钱……那该有多好啊……”
默默感慨,谷南笙叫住了他。
“喜欢吃什么~随便哦!”
苏烟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菜单,毫不客气地报起了菜名……
这顿饭局,本是谷南笙单独宴请苏烟的。
但明天是神裔们各自回“乡”的日子,所以苏烟再三请求谷南笙,才有了今夜这顿离别晚宴。
伙计拿着菜单离开后,餐桌上突然静的可怕。
苏烟索性拿起酒壶,走到每个神裔身边,一一斟满。
“我敬你们!”苏烟一口闷下,名贵的酒口味偏淡,还带有若有若无的清香。
一连干了三杯,苏烟看着默不作声的大家,叹了口气。
思绪万千,苏烟抿抿嘴唇,“我们不该是这幅样子~”
“神裔难道就不配拥有友谊了么!”
这一吼,抒发了压抑已久的痛苦。
“苏烟~坐下!”谷南笙俏脸微寒,她注意到了伏麟颤抖的双手。
苏烟冷笑,一步跨到伏麟身边。
“砰!”
一杯酒砸在伏麟面前,苏烟抬脚,踏在了座椅的边缘。
包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伏麟的脸已经变得铁青。
这是土国,抛开神裔的身份不说,作为真龙天子,被一介草如此亵渎不敬,伏麟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放在桌面上的手抓花了精致的木刻画,如果不是后土下了死命令,“不得再对苏烟出手”,他伏麟绝对会把身边的少年千刀万剐。
“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苏烟的话不可谓不傲慢霸道,但事实如此。
现如今,苏烟因神拔的特殊经历和神秘机遇,被圣贤与众神明视为了重点保护的对象。
“我没想过抢你什么东西!”苏烟眼眶发红,委屈在静默的空中发酵。
伏麟抬头,脱掉大衣的他看起来并没有初见时那样威武。
“可你已经抢了~”
“但我从都到尾……都只是为了活着而忙碌~”
苏烟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去。
伏麟不言,他的心思很难琢磨。
苏烟端起一杯酒,举在伏麟面前,叹了口气,“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
“能不能放下芥蒂~做个朋友,”
伏麟看着少年认真的眼神,楞了好大一会,没有人吱声,所以苏烟就一直举着酒杯。
胳膊酸了,麻了……就像第一次正式见面那样,苏烟朝伏麟伸出手掌的时候,伏麟并没有选择握手。
“抱歉~”
众人大惊,苏烟呆滞。
伏麟,土国的皇帝,神裔中的佼佼者。
他居然说了抱歉!
这个代表退让的词语,原本不该存在于伏麟的脑海。
苏烟缓过神来,仔细回味着那两个字眼。
无奈一笑,随后释怀。
饮下酒水,苦涩中逐渐有甜味蔓延。
所幸佳肴及时上桌,在几个伙计的忙活下,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用浓郁的香气打破了僵局。
苏烟很快与大家打成一片,和恬静却也健谈的莫蒹葭谈笑风生,与木头一样的萧斩坐而论道……
伏麟就安静地坐着,然后看着大家把酒言欢其乐融融的模样。
如果自己没有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和皇帝的身份,也许……
他也会乐意和苏烟这样热情真诚的少年饮酒作乐,不醉不归。
“抱歉了~苏烟!”
伏麟独自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味蕾似乎从六岁那年起,就失去了知觉。
不咸不淡,如饮白水……
再看看离歌,那个曾经和自己是一路人的女孩,正托着香腮,时不时被苏烟无厘头的笑话惹得面红耳赤。
苏烟化“铁石心肠”为“心慈面软”的能力,与生俱来。
待酒桌一片狼藉后,每个人都学着苏烟一边抚摸涨大的肚子,一边唱着音调奇特的歌谣。
夜渐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莫上桑本想将苏烟亲自带回共工下榻的客栈,但人家并不领情。
“我没喝多~”
见苏烟步伐漂浮,离歌搀住了苏烟的肩膀。
“我送他回去。”
“唉~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个不承认喝多的醉汉~谁的话他也不听……”
“哎呦~真是不胜酒力唉……离歌,有劳你送我回去了。”
“你!”莫上桑气得额头冒汗,他实在不理解,他到底哪点儿比不上离歌。
愚蠢的男人,都有一颗古怪的脑袋。
要是苏烟知道此刻莫上桑的抱怨,二话不说,肯定割袍断义,立马绝交。
一晚上,该说的话,都说的差不多了。
七人互相嘱咐了两句,便“分道扬镳”。
耷拉着醉醺醺的脑袋,苏烟目送各奔东西的“旧友”消失在视线尽头。
下次再见,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深深嗅一口,离歌的发香涌进鼻腔。
借着酒劲,和朦胧的月夜,苏烟双臂抬起,紧紧拥住了不知所措的女子。
感受到怀中剧烈的挣扎,苏烟当即深情说道。
“就一会儿……”
说完,怀里没了动静。
殊不知,苏烟口中的“一会儿”,便是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