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学弟方才在杨悦气势汹汹边往里冲边掀自己裙子的时候吓得一屁股跌在了座位上,之后一声不吭,沉默至今。
现在,他张着嘴,一脸惊恐地看着杨悦光裸的大腿,脸色煞白,显得十分无措。
“哪里不一样了?”景添配合着问道。
杨悦哭丧着脸,哀嚎起来:“她们把我的毛全剃了!我现在就像是一只被开水烫过待宰的猪!”
他表情语调都无比忧伤,景添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良心啊,”杨悦放下了腿,打了他一下,“就只会看我的笑话,我白疼你了!”
“对不起,”景添习惯性道歉完,依旧笑得停不下来,“但是你这样打扮真的还蛮好看的,美极了。”
“呵呵,”杨悦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真的呀,不信你问他们!”景添说。
从方才起,郑寻千一直拿着筷子默默地从面前那盘辣子鸡里一颗一颗挑花生米吃,没有参与对话的意思。
此刻,他也依旧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景添说的话,细嚼慢咽,头都不抬。
于是现场能表态的只剩下了一个人。
见杨悦顺势望向自己,舒梓钦整个身体不自觉往后躲,背脊紧紧贴在了椅背上,肢体肉眼可见的僵硬。
“干嘛呀,”杨悦满头问号,“我看起来很吓人吗?能吃了你吗?”
“不是,没有,”舒梓钦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好看的,很、很好看!”
依旧低着头嚼花生米的郑寻千竟“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阴阳怪气,”杨悦很不高兴,“都讽刺我是吧!”
“没这回事,”舒梓钦很明显的咽了口唾沫,表情依旧带着紧张,说得无比认真,“很漂亮的!”
他这模样实在有些傻气,杨悦微微蹙着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点了点头:“哦,谢谢,你真客气。”
说完,他在桌子底下偷偷地碰了碰景添,用眼神示意,觉得这人不太正常。
景添很尴尬,咧着嘴傻笑。
舒梓钦现在的样子,确实不正常。
“你别看这个假发只有这点长,戴在头上重得要死,疲劳感翻十倍,超累,”杨悦继续抱怨,“脸上糊了粉整个皮肤干巴巴的,特紧绷,太难受了,化妆简直和受刑没有区别!”
“那要不,你先去把妆卸了吧?”景添提议。
就算接下来还要继续排练,也不见得非得带妆才行。
“对哦,”杨悦站起身来,“我真是累傻了,你们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见他露着短裤往外跑,景添连忙提醒:“快把裙子放下来!”
杨悦轻轻地“啧”了一声,低头解开了裙子上结,裙摆落下,终于遮住了他光溜溜的大腿。
“别看了,”郑寻千抬起头,对着舒梓钦说道,“都走了。”
舒梓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啊?我……我没……”
“不吃吗,都凉了。”
郑寻千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舒梓钦赶忙拿起筷子:“哦,好!”
“那个……”景添试探着对他说道,“他是我舍友,我们一个宿舍的。
所以他是……”
男孩子。
无论是杨悦开口说话时的声音,还是方才所抱怨的内容,都能很明显的表明性别。
景添担心舒梓钦是一时混乱,没弄明白,才会如此失态。
他跟郑寻千的相处,多多少少是带着一些暧昧的。
舒梓钦知道郑寻千会特地陪他去上课,看着他们闹矛盾又光速和好,几个小时前还被郑寻千十分明显的嫌弃了一番,至今依旧默认他俩只是好兄弟,可见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初见面时会对着杨悦脸红心跳,明显也是因为把杨悦误认为了女孩子。
这小学弟,该是个彻彻底底的直男。
景添担心他神不守舍忽略了杨悦的真实性别闹出尴尬,所以刻意提醒。
平日里话多到有些啰嗦的舒梓钦闻言却毫无反应,低着头往嘴里不停地扒饭,把面颊塞得鼓鼓囊囊,仿佛一只仓鼠。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郑寻千问,“很热吗?”
舒梓钦抬起头来,想说什么,可被米饭堵得没法开口,只能摇头。
景添看着郑寻千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一阵无奈。
这个人根本没有误会吧,他想,摆明了是存心想要逗这老实孩子找乐子,真是坏。
景添有点想帮一下舒梓钦,可看舒梓钦那模样,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欺负。
郑寻千伸手在舒梓钦肩膀上拍了拍:“慢慢吃。”
这态度,倒还挺像一个温柔和蔼关心学弟的善良学长。
景添在心里偷偷的“呿”了一声。
考虑到有四个人,他在食堂点了不少菜,如今在桌上一一摆开,看起来还挺丰盛,算得上是一顿大餐。
舒梓钦下午时乐颠颠嚷嚷着一定要吃到学长请的饭,如今面对一桌佳肴,竟完全无动于衷,就这么埋着头硬生生干完了一整盒白米饭。
看起来神志不清的。
这很不妙,景添在心中暗暗祈祷,等待会儿杨悦换回了男装,这受了刺激的可怜孩子看到后能冷静一些。
杨悦再次出现时,终于恢复了平日的造型,变回了那个清爽的漂亮男孩。
“奇怪,”他进来时低着头,一副别别扭扭的模样,“刚才觉得穿着裙子两条腿凉飕飕的很不自在,现在换回裤子,怎么又有点不习惯了呢。”
景添第一时间看向了舒梓钦。
舒梓钦比之前正常许多,可依旧不吭声,眼神钉在杨悦脸上,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一副乖巧老实模样。
“我跟你们说,穿裙子还挺爽的,有一种我心飞翔的自由感,”杨悦继续叨叨,“不像裤子,抱着腿感觉很束缚。
可惜平时不能穿裙子出门。
你们说,这是不是一种性别歧视?”
景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看着他傻笑。
郑寻千自然是不会搭腔的,往日一贯话痨的舒梓钦抿紧了嘴唇,也是一声不吭。
杨悦在景添面前坐了下来:“我太可怜了,再休息五分钟又要被奴役。
你们吃完就先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景添低头看了看时间:“你们打算排到几点?”
“八点左右吧,”杨悦说,“太晚了老师也不让。”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景添说,“我等你,一起回去。”
杨悦回头看了郑寻千一眼。
“你们先走吧,”景添对郑寻千和舒梓钦说道,“我留下陪他。”
郑寻千想了想,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
景添心里涌起了些微失落,但还是冲他笑着点了点头:“嗯,拜拜。”
他说完转头看向舒梓钦。
舒梓钦抿着嘴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悦,接着一脸紧绷地问道:“我可以参观一下你们排练吗?”
“你哪个班的?”杨悦问,“是不是来打探敌情的?”
舒梓钦彻底愣住,说不出话。
杨悦见状笑了起来:“跟你开玩笑呢,那么紧张做什么。
想看就看呗。”
舒梓钦松了口气,点头如捣蒜。
“那我先过去啦。”
杨悦也站起身。
舒梓钦赶紧跟上。
“景添,”郑寻千回过头来,“送我一下。”
景添愣了愣,点头:“哦。”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可学校是个很安全的地方,郑寻千也认得路,好像没什么送的必要。
景添心里咕哝着陪郑寻千下了楼,又暗自犹豫,要不要再陪他走一段。
并不是多想跟他在一起,他对自己说,只是这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走走也好。
“你整天请人吃饭,生活费够花吗?”郑寻千问。
“够的,”景添说,“放心吧。”
失去记忆以来,他时不时会与家里联络。
因为不想让母亲担心,景添没告诉她自己摔着了,怕露出破绽,每次通话总是简单说几句便找借口挂断。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事业心极重,工作忙碌,自小给了他优越的生活条件,可在精神上却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也因此,景添才能顺利蒙混过关。
郑寻千点了点头,又问道:“喝奶茶吗?”
景添眨了眨眼。
郑寻千用下巴往前指了指:“来回大概二十分钟,来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