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神明与世界的结点,凯拉克家的人通常活不过40岁。】
【我在37岁会死于身体衰竭。】
尼弗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动摇,只是平静地陈述,抚摸着手腕上的丝线。
【神明确实没有欺骗您,世上不存在命运之神,因为祂是一位未成之神。】
【拥有神明不灭的性质,但力量相对正常的神明要弱小太多,并且永远无法依靠自己拥抱奥比西斯。】
【只有拥有结点的时候,才能接触到奥比西斯,传达自己的意志。】
【也许您想问我,这世上未成之神多吗?】
【不多,据我所知,只有两位。】
【因为能诞生的都已经诞生,不能诞生的尽数死去了。】
【神明,命运之神没有实体,你看到的丝线只是祂拥有了结点,接触到奥比西斯之后,用万众生灵的命运绒絮凝聚出的表象。】
【所以您看不到祂。】
【因为区区凡体要承受奥比西斯世界与神明的联系,就算神明尽力减少了对我们的影响,但作为结点的我们依然每时每刻都处于一种过负荷的状态,早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走在前方的瑞尔感觉到身后的人半天未动,顿了一会儿之后,大步走到了尼弗的面前,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要我背你吗?”
“不用。”
“只是代步,不用多想,你们家的人身体都不好吧?就像凯拉克叔叔。”
瑞尔低着头,露出颈部一小段褐色的皮肤,并不是姑娘的光滑,上面布满了刀痕,就像曾经有一个人试图用钝刀隔开她的动脉,吮食她的血肉一样。
“那就……麻烦你了。”
看着瑞尔一动不动的蹲在自己身前,尼弗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趴了上去,任由身材高挑健美的瑞尔姑娘将他背起来。
【有点儿…怀念…】
【讲故事的的时候,不要突然发狗粮。】
坐在尼弗口袋里的杜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同时逐渐对尼弗口的故事失去兴趣。
【左右你是觉得自己死太早,娶了这姑娘反而让她受苦呗。】
【顺便,为什么神明中还有未成之神,所谓的死去又是什么意思?】
【恩,突然不想讲给您听了。】
因为被杜周打断了自己的抒情,这个傀儡师终于展现了一回自己的任性。
【反正您总会知道,我讲不讲也没什么分别。】
【……】
【如果您愿意听我讲讲瑞尔,说不定我讲着讲着会突然跑题呢?】
【……】
尼弗终于用话堵住了杜周一次,忍不住在瑞尔的背上发笑,惹得短发姑娘一脸茫然地回头。
“怎么了?挠到你痒痒了?”
“没有,没有。”
“瑞尔,如果我希望你,嫁给别人……”
背着尼弗的女战士并没有生气,或者说只是表面没有生气,她只是紧了紧手,将尼弗背得更稳了一些,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尼弗的话。
“自从我进了血液神殿,成为了觉醒战士之后,我就已经不是凯拉克家族的私人女仆。”
“您无权干涉我的婚姻。”
“就算当年是凯拉克老爷从饥荒流民中将我救出来,这一点也不会因此改变。”
“那为什么要执着于父亲的遗愿,要和我结婚?”
“这不仅是救命恩人的遗愿,也是神殿的命令。”
“凯拉克家的血不能断绝。”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命令,然后气氛又一次回到了尴尬中。
【你说你和命运是绝对中立者,为什么众神却要下令留住你们家族的血脉?】
【因为祂们抱持着,神明也许会回心转意的希冀。】
【要是失去了我们这个结点,那么怎样的希冀都是无用的,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种生灵、神明,能够重新将神明与奥比西斯世界联系起来。】
【而神明作为命运,虽然弱小,也无实体,但能看到比其他职权的神明更遥远的东西。】
【你说这些神明都做不到,那么当年是谁将你们作为了结点,联系上无实体的命运之神和奥比西斯世界?】
【您心中肯定有了猜想,不然不会如此询问。】
【所以这个问题,我就不回答了。】
【是深渊?或者说是,还未发狂攻击一切的深渊?】
【因为命运之神受了深渊的恩惠,所以祂不知道该帮助众神,还是帮助深渊,干脆选择中立?】
尼弗笑而不语,竟真的不再回答杜周的问题,反而继续和瑞尔说话。
“瑞尔。”
“?”
“凯拉克家的人活不过40岁。”
一步步坚实地向前迈进的姑娘头也不回,“我知道。”
“我只剩十年不到了。”
那个步履稳健的血液战士突然顿了步子,差点摔倒,“不要胡说!”
“我们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但是在他7岁的时候,我就会回归终点,你只能一个人带着一个继承了凯拉克,越来越古怪的孩子,孤独的生活。”
“但是在他32岁,你56岁的时候,他就会死亡。”
“你是血液战士,又已经觉醒。”
“所以你还会看到自己的孙子回归终点。”
“闭嘴!”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过35岁,而我是他们中活得最长的。”
尼弗无视瑞尔的声音,继续开口。
“这就是,凯拉克家族的宿命。”
“不要嫁给凯拉克家族的人。”
“这是凯拉克家族曾经还繁荣昌盛时,在湛锋帝国贵族中口口相传的‘隐秘’消息。”
“我说,闭嘴。”
“你没有想过嫁给我需要面对什么。”
“我的母亲是幸运的,所以她在诞下我之后,很快就死去了。”
“但不代表每一个嫁给凯拉克的女人都会这么幸福。”
“你是觉醒战士,你可以活到159岁。”
“你要送走你的孙子,曾孙子,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延长他们的生命。”
“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死亡。”
“瑞尔。”
“我是认真的。”
“你不能嫁给我。”
“实际上,我想向你推荐的……”
那个看上去很酷的女战士完全站定了身体,将尼弗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那又……那又怎么样?”
“放任你去祸害另一个姑娘,让她尝一尝你说的这些孤独,痛苦的滋味吗?!”
瑞尔猛然提高了音量,转身抓住了尼弗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面前。
于是尼弗也就看清了那双盈满了水光的眼睛。
“如果无论怎样都有一个人要承受这些,我宁愿那个人是我!是我!”
瑞尔拔高的音量中略有一丝颤抖,就算泪珠从眼眶中溢出,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她依然准确地看向尼弗,五指的力量将傀儡师的衣领都撕烂了一块。
“我想陪着你。”
“去找另外的姑娘结婚,你就能活到50岁?60岁吗?如果能,你去啊!”
“如果不能,为什么不选我,至少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照顾你的人是我!”
瑞尔几乎将尼弗整个人都从地上提起来,表情因为愤怒而失控,而与瑞尔的激动相反,尼弗的状态似乎更加颓丧,他低头避开了瑞尔发红的眼睛。
“因为我,不愿意。”
瑞尔听到尼弗的回答,脱力地将傀儡师丢在地上,微微后退两步,似乎已经不敢再问傀儡师不愿意的原因,扭头撇开了自己的脸,用沙哑的声音开口,“抱歉,失礼了。”
“回到神殿,我会自己向主教提出申请,与您满意的人选,交替血液契约。”
“我们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