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云两人吃过早饭后,就有丫鬟伺候她们抄写经文,彩儿为两人磨墨,倒茶,焚香。
这些经书依然是清晨时分她们诵读的那些,幸云就好好抄着。
原本幸云以为抄经文是一件很枯燥无味的事,可是没想到,自己抄着抄着就进入了意境,只感觉到自己仿佛身在一处山林之中,清静幽雅,她就犹如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林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一会儿后她又仿佛穿越到了名山大川上,感受着高山之气势恢宏,平川中的一望无垠,自己时而是长于云峰之顶上枝叶隐于云霄的万年青松,时而又如愉快奔腾在广阔天地上的不羁骏马。
幸云抄的很慢,因为她发现她笔下每抄到的一个字,都隐含着无限的力量,每个字都不能忽视,需要用心体会。当一句誊写完毕,幸云再将此在心中串联,好好地斟酌这字句间的气之流露,她也说不上来什么,总有什么在她理解了一句之后,自己的四肢百骸仿佛舒展了一下。
幸云不自觉闭了闭双眼,加上焚香之清新,幸云觉得自己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一句完毕,幸云继续写下一句,此前如此的意境又再次出现,只不过场景不一,境遇不一,境界也不一。
也许是抄得实在有点无聊了,满涓涤想找幸云聊天。以往每年,她都与傲慢的敖小纯同一个房间,各种不自在就算了,抄着经文的时候,敖小纯更是无理取闹地说什么不想和满涓涤一张桌子,说自己要凝神静心,满涓涤不屑于与她啰嗦,说了两句冷话后,就整张桌子挪到窗户前抄书,把敖小纯气的半死,嘲讽是、说这张饭桌就活该配她这种半龙,她纯龙是要配备高档的梨花木雕花案的。于是让小厮找慧觉师太通融,慧觉师太也满足她,她就更得意洋洋了,每次两人都是在吵闹中度过抄书时间的。
可这次不同了,满涓涤觉得这个妯娌好说话,大家相处愉快,她想着大家可以一边闲聊一边抄打发时间,一起度过七天难熬的日子。满涓涤叫了幸云很多遍,幸云沉浸在抄书快乐中,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压根没有听到她在唤她。
满涓涤想推推她,没想到却发现她身体中隐隐约约透出些像青烟这样的东西,满涓涤惊讶地伸手去触碰,却发现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满涓涤纳闷了。
而幸云随着抄写的越多,自己的整个神魂都仿佛瞬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了。
“小女王?”突然有谁呼唤幸云。幸云凝神静听,然后嘴角含春,心中欢喜,她转身同时笑着回应:“夫君!皆无!”她自己话音刚落,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为什么她会这么叫呢,刚才那个明明是在自己内心深处十字路口中的皆无,她为什么要叫人家夫君,可是他的声音和夫君一样,她都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冲口而出了。
在她思忖间,皆无的身影走了出来,幸云低头看到他的尾巴已经是一条龙尾,她高兴地蹦蹦跳跳着来到他跟前,仿佛一个淘气的小女孩,她笑着对皆无说:“皆无,你渡劫成龙了!”
皆无点头道:“嗯,化龙很久了,只不过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我以前的样子,所以我用幻术变回原来那样,不过我想,既然我已经不同,我想还是告诉你,与你一起分享的好。”
“那当然了,你什么事都不能瞒着我呢,什么事都要跟我说,我会陪着你一起高兴一起悲伤,不不不,没有悲伤,只有高兴!”幸云说话之间,表情也多样。
皆无笑了,虽然看不到样子,可是眼角间的宠溺和笑意都完全流露出来了。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幸云害羞地低头。
“对了,我这次怎么能来找你呢,每次都是遇到危险才能与你相遇,可是这次怎么那么神奇,是不是以后我都可以随时随地来找你了。”幸云说完,只觉得自己实在太花心了,既然有了夫君这么好的男人,却总是惦记着皆无这个同样对自己非常好的男人。
昨天还和满涓涤讨论爱情,说什么看不惯男人有二心,但是自己呢,自己才是那个花心大萝卜吧,但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念皆无,这全天下的男人,也只有东方政和皆无两人她毫无抵抗力,只想靠近,从无排斥。
“小女王,以往是这样的,可是这次我感觉到很大的气场,令我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然后我就看见你进来了。”皆无说。
“是不是经文呢,我早上诵读了经文,然后现在在抄经文,我抄着抄着也有你刚才说的感觉。”幸云说。
“嗯,我想是的,这个是我们的祖先南宫紫萱所创心发,不过她流传下来的绝世武功已经不多了,就算能留下来也不齐全,唯独这个经文吧,不过这个经文却没有名字。”皆无说。
“无名天书吗,呵呵呵,我自个杜撰的,我只听过无字天书了。”幸云说。
“嗯嗯,这名字真好听,我们家小女王真聪明。”皆无称赞道,幸云嘻嘻嘻地笑得没心没肺。
“对了,关于那个黑影,昨晚和今天早上你遇到的,也许我可以回答你。”皆无说完,幸云眼睛发亮,她急忙问道:“你知道?那些到底是什么?慧觉师太她们不会不知道啊?那些东西是每天早上都会出现吗?不对,是经常在祠内徘徊的吗?”
面对于幸云连珠炮的询问,皆无等她问完,将她耳边的发丝撩到耳朵上,用拇指擦擦她脸上不存在的灰尘,耐心地解释道:“我的小女王,看来你真的是好奇宝宝呢,不过你的问题我都可以回答,我们坐到那边去说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黑暗十字路口上出现了凉亭和小桥流水,皆无下身变回人脚,两人并肩坐着说话,他和幸云说:“小女王,你知道吗,你刚才猜测的有一条是对的,这些黑影确实一直徘徊在这个祠堂周围,据了解它们是大将军王萱的执念,她的执念化成影子在龙乡徘徊,于是后人为了让她的执念有所归依,才建立这座祠堂祭奠她。不过因为执念是无影无形无声无息的,一般人都见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它们和人们也能相处融洽,互不干扰,可是时间久了,它们也会成精,有自己的意识,有它们的情绪,所以它们有时候会接触人,可是至于它们为什么会攻击人这就很难说了,我想是因为执念的愿望得不到实现,才会形成怨气攻击人吧。”
幸云说:“原来如此,可是为什么今天早上我们集体一起去用她的经文来对抗它呢,这不就有违背供奉敬重龙神女大将军王萱的初衷了吗?”
皆无说:“没办法,总不能让它们出去祸害世间吧,应该在很久之前,祠堂就有前辈知道了这个经文可以克制它们,所以会集体诵经来净化它们吧,不过这个净化和你们阴阳师的超度不一样,它们应该是被削弱,化去怨气,不过因为怨气而诞生的执念一旦怨气全部被化掉后,也会逐渐消散,从而逐渐消失在尘埃空气之中。”
幸云说:“也就是说,那相当于是消灭了它们,哎呀,我总觉得,这间祠堂的建立并不是对龙神女的敬重,而是困住她,以及她的执念。”
皆无的眼神有一丝落寞,他看向远处说:“也许是吧,南宫紫萱生前是个勇猛的战士,可是却有着女儿家水一样的柔情,她和大多数的龙族人不一样的是,她一生只爱一个人,她和她的王夫生了八个儿女,却不曾立过半个男宠,她这一性格与当时女权主义强烈的时代是格格不入的,她的母亲月华帝为了把她培养成下一代的女皇,用极端的方法教导她。背叛、阴谋、骨肉分离、亲情淡薄、奸人祸国,一桩桩事接踵而来,甚至超出了月华帝的控制,大萱王被心爱的人暗算差点身死,可是那个她又爱又恨的人,却在最后为了救她因她而死,王夫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临时希望她能原谅他,希望来生她还能等他,可惜,来生,他们最终等不到一起,再来生他们也不能相遇,最后,九世已过,大萱王和她的王夫都已经到了时候投胎转世,两人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
幸云说:“嗯嗯,也许就是这样子,大萱王才会产生执念,原来那些是爱的执念呢。”幸云挽着他的手臂叹了口气,转而又疑惑道:“嗯……我发现你懂得很多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呢?”
皆无侧头看着她说:“因为……我的属性其实和大萱王的执念差不多,我能感受到它们,也能读出它们的过去,也许,这就叫做物以类聚,同类感应吧。”幸云诧异不已,她瞪大眼张大嘴巴看皆无,皆无伸手将她的下巴合上。“别再瞪了,眼珠都出来了,太丑。”皆无笑道。幸云笑笑,感觉到他说话和夫君很像。
“其实,昨晚你如果真躲不过,我也能出来帮你的,不过你却好汉不吃眼前亏呢,害我少了一次英雄救美的机会。”皆无笑道,幸云“噗嗤”一声笑了,她低声问道:“上次你救我,有没有受伤,你差点就被吞龙斩吞噬了,为什么每次都要为我涉险?”
皆无笑道:“我没事了,有惊无险,虽然不服气,可是还得感谢那家伙来救我,并且把我打回你身体里,可以让我不至于流失,如果我那时候因为混乱而无法回到你的人生十字路口,也就是这里,我也许时间久了,就会变成龙神女的执念那样的存在。”幸云惊讶不已,那样子她就差点失去皆无了。
“如果你那时候避不开那破剑头,你是不是也会消失?”幸云问。皆无点头。幸云抱住他生怕他此刻真的会消失那样。
“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到永远。”皆无说。“可是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知道我……”幸云放开他手臂,别开头去不敢看他,她说不下去,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已经成婚,可是如果直白地说出来,一定会伤害到皆无。
“怎么了,我并不介意,而且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如果是那个家伙的话。”幸云知道他说的那家伙是东方政,可是听他的口吻感觉他认识东方政。
“皆无,你是不是认识他?”幸云问。
皆无并没有看她,身体挺得笔直,可是眼睛却看地面,良久后他说:“是的。”
“你们是朋友?”幸云问。
皆无摇头道:“不是,我们非敌非友,我们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我们有志同道合的信念,也有背道而驰的想法,我们既相生,也相克,既互相吸引,也互相排斥,但是无论我们以何种形态存在,无论我们的名字叫什么,我们的身份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真的认识,仅仅是认识。”
皆无一番话听得幸云云里雾里,可是突然一想,上次在黑悬崖与十殿决战的时候,十殿就说他是东方政的分身,幸云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皆无的回答是:“是,也不是。”
幸云满头黑线,她努努嘴,皆无笑了:“现在我告诉你等你出去了还是记不住,倒不如等你自己出去问他,他现在无法告诉你,总有一天他也会记起来的。”
皆无在说哑谜呢,幸云叉腰皱眉给他一个“深邃”的眼神,皆无却一伸手,亭子中间出现了石桌和石椅,还有茶壶茶杯。“喝口茶吧,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皆无坐到石凳子上沏茶。幸云走过去坐下看着他沏茶,问到:“这是真的嘛,能喝?”“试试不就知道了。”皆无递给她。幸云说:“你不喝吗,话说你能脱下面具吗,我能看看你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