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痕看起来已经死了。
兰不远藏在銮座正上方的蟠龙后面,尝试着用骨刺去撬那光洁无比的白玉墙壁和穹顶。
这白玉似乎是软玉,轻轻一戳,就能戳一个圆孔。但,还没等兰不远开始高兴,那处缺口便飞速地合上,不留下半丝痕迹。
她探头一望,见那根被御凌霄击穿一个大洞的蟠龙柱,早已恢复如初。
这处宫殿并没有门,四面都是这玉石材质。
这便意味着……被关在里面了?!
一处……会自愈的玉石棺材?!
还要和一个极度不正常的御凌霄共处一室?!
兰不远再度感受到了命运的恶意和嘲笑。
御凌霄犹在对着御天痕的尸体说话:“我逼着自己,分裂出另一个‘空壳’,这个壳,便是按着你的要求来思考、行事。你要我爱上凌虐弱者的感觉,我便让这个‘壳’照你吩咐做。而我自己,则藏得更深,用冰冷漠然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切……啊,你一定不会懂,这已经是神的领域了。老匹夫,你一定想不到,你把自己的儿子给活活逼成了神!”
‘这是脑子有病。’兰不远腹诽。
“多亏了你,老匹夫!若不是你这般逼迫我,我又怎么能做得到这样伟大的事情?你可知道,创造生命,创造世界,那是惟有神才能拥有的能力!而我,便有了这样的能力!我为自己创造了身中之身,这个‘壳’,它既是我的创造物,同时,又能有它自己的想法和行动力,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魂魄一样,但,它完完全全处在我的掌控之中。这个想要夺舍我的老家伙,傻乎乎地,就钻到我的‘壳’里去了!他自以为夺舍成功,却不料,这个‘壳’是我创造的一方小世界,我,便是这个世界绝对的神明!”
御凌霄脚一动,把御天痕的胸腔整个踩得塌陷下去。
“的确,我需要一具肉身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我并不急于这一时。老匹夫,我知道你还吊着一口气舍不得死,便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御家为何姓御?那是因为,我们先祖,只是给神仙们看护一件神器的奴仆,人称御器奴!这御器奴毕生之愿,就是成为神器的器灵。为了成为器灵,那就必须舍弃自己的肉身,将自己活活炼化成灵体,但成为灵体,便无法行动自如,又如何去接近神器?”
“所以他想出了这么个招。他逃离仙界,到凡间留下子嗣,提供修行的秘法和保命的宝贝,又留下这一处禁制,藏身其中炼化自身,临行前,他将一部分血肉炼化成那件法宝——祸源,那东西,根本无法预测什么灾祸,而是与他自身的炼化同步发生变化的本命法器,一旦他成功炼化了自己,祸源便有所反应,让后人以为大祸将至,以逼迫后人竭尽全力进入秘藏,供他夺舍。你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啊!”
御凌霄挑起眉,睨着地上的烂肉。
“之所以轻轻松松就进了这处尘封万余年的秘藏,其实不是你我实力强运气好,只是因为,他已迫不及待了啊!原本,他的计划是在夺舍之后,利用夺舍来的身躯飞升化神引下雷劫,再以雷为引,入侵神器还牙。没想到的是……”
御凌霄突然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如梦初醒:“噢,忘记了此地还有一个多余的人。”
兰不远这下明白了为什么看不透对方的修为。
他如今的实力,全部来源那个“壳”中的御器奴。兰不远看到的,只是御凌霄的魂魄本体,自然是没有什么修为。
兰不远知道躲不过,便从藏身处爬了出来,坐在蟠龙的一只龙爪上,笑吟吟地望着御凌霄。
“太子啊,这么说来,其实我算是变相地帮了你的大忙?——你先别忙动手!”
兰不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御凌霄凌厉的掌击。
那只蟠龙龙爪“砰”地爆开,白玉粉尘还未散开,便已开始自愈。
等到兰不远跃起又重新落下时,又坐在了那只看起来安然无恙的龙爪上。
此刻的御凌霄,身上共长了四条胳膊,看起来极为怪异。
一击无果,他身体一旋,一条腿高高抬起,对准兰不远的天灵盖重重砸落。
兰不远边逃边喊:“等等,你等等,御凌霄!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身为一国太子,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虽然你话只说了一半,但我却猜到了——你那个御器奴老祖宗,本来想夺舍个自己的血脉后人,然后借着雷劫,炼化成了灵体的他好顺着雷电窜上天去,跑到还牙里面。啊呀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简直是丧尽天良啊!御凌霄,我都为你鸣不平了!虎毒不食子,有这样的祖宗,真是要倒辈辈子霉!话说回来——哎你慢点,可不可以让我喘口气……”
御凌霄四拳紧握,自高处跃下,把玉石地面砸出一个一丈方圆的大坑。
瞬息之间,地面恢复了原状。
兰不远狼狈地滚到一边,边滚边道:“你那御器奴老祖宗,想要夺舍你,反倒被你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真真是大快人心啊!御凌霄,不是我说,我观你相貌堂堂,乃是有大志向的人,应当不会和你这倒霉祖宗一样,想要给神器做器灵吧?!”
“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给你机会,有什么话,在我身下慢慢说。”御凌霄身下又多长出了两条腿,成了一个四手四足的怪物。
虽然看着怪异笨重,但速度却是足足快了一倍,而且攻击手段更加叫人眼花缭乱。
兰不远本就落在下风,此时更是手忙脚乱,短短几息之间,肩上腰上便挨了几下重击,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灵气开始紊乱。
“御凌霄!”兰不远大叫,“你再追,我可要动用绝招了!”
她从芥子中掏出了那只天道宗宗主送给她的银色小笼,笼中装了金色蛊王。
“养了你这么久,就算是只仓鼠,应当也能稍微认得我了吧!”兰不远一边打滚一边念叨,“咬他,千万别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