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红牧住在这里,至少……五百年了……
沈映泉有些无语:“你为什么会去数墙壁上的剑痕?”
兰不远惊奇地吊起了眼睛:“师兄你关心的怎么会是我?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吗?”
沈映泉点头道:“的确匪夷所思,但你会花上十数日去数剑痕,也匪夷所思。武红牧如今不在这里,而你在这里,所以我更关心你为什么做这件事情?”
“因为我必须确保身边没有亚魔。”兰不远神色微有黯然。
沈映泉神色一凛:“你会不会弄错了,这些剑痕,许多是重叠在一起的……”
兰不远眼角微微一抽,轻咳道:“所以我才说‘至少’……”
沈映泉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恨不得重重往脑门上拍一巴掌。
“而且,”兰不远指着墙壁,“她一直在长大,但长得不是很规律。”
她抬平手臂:“你看,和我同样身高的这一段,剑痕最为密集,也就是说,她在这个身段停留了很久。师兄,你上青陵山也十几年了,小师叔有过变化吗?”
沈映泉细细思量片刻,倒抽一口凉气:“没有。”
兰不远叹息:“那你说阿牧是不是亚魔?”
“我……不知道。”沈映泉语声微涩。
“她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她的秘密呢?”兰不远一脸不解。
沈映泉嘴角抽了下,心想,除了你这个妖孽,谁会闲到花十数日去数墙壁上的划痕……
“罢了,想这些也没有用——我先结个丹吧。”兰不远轻描淡写地说完,原地坐了下去。
沈映泉愣了小半刻钟,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我先吃个饭”或者“我先睡个觉”。
结个丹?
结丹?!
他瞪着面前睡着了一样的兰不远,半天,才恶狠狠吐出一口气,退开几步坐了,仔细留神着四周动静。
兰不远将心神沉入体内。
她知道自己结丹和旁人定是大大不同。旁人的丹田便如同心脏,经脉如同血脉,灵气循环周身,然后复归于丹田。但兰不远通身无处不丹田,灵气在体内的循环如同潮汐,只有潮起潮落,并不会归于某一处。
那该如何结丹?
让这沧海变成桑田,其中密密地布满了一粒粒金丹?这画面光是想一想,就叫兰不远从头顶难受到了足底。
一定不是这样的。
她将心神投入识海。
白色小火苗缓缓转动。
焰,源于此处。
心念一动,经脉之海腾起滔天巨浪,海天相接。兰不远催动识海中的白色火苗疾速旋转,纯白色的焰灵气突破了海天之间的壁障,向着火苗汇聚而去。
火苗之上,白光大炽。
它如同一个白色的光之漩涡,将铺天盖地的焰灵气吸入火焰中心。
融合了五彩妖丹之中的妖力,焰灵气已是介于固态与液态之间的凝实之气,很快,兰不远便感觉到了淡淡的阻力,除了最先涌入火苗那一波灵气之外,其余的灵气已被阻在了火苗周围的混沌之中,围绕着火苗疯狂地旋转起来,掀起阵阵无形的飓风,仿佛要将她的识海撕成碎片!
兰不远知道走对路子了。
常人结丹,便是将灵气聚于丹田,化气为液,凝液成丹。
她心一横,催动那个巨大的灵气漩涡,强行向火苗之中压去!
同时,将经脉之海中的灵气全部抽空,让那个巨型漩涡转动得更快,向中心施以更加庞大的压力。
神识之中,仿佛响起一声清脆的裂帛声,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屏障被打破,下一瞬,白色火苗蓦然壮大了一整圈,且有继续膨胀之势。
火苗与兰不远早已心念相通。她结个寻常的凝丹法印,将火苗重重一收。
一阵恐怖的灼烧之痛自神魂深处传来,兰不远的衣裳瞬间被冷汗打湿。
她屏息凝神,一心三用。
一边操纵火苗外的巨大灵气漩涡飞速旋转,在重压之下不断涌进火苗之中;一边强行压制火苗涨大,使得被吸入其中的灵气不断凝实;一边不断地欺骗自己——“啊,这真是一点都不痛啊!”
痛楚不仅来源于识海中被摧残的白色火苗,还有干涸无比的经脉海床。
经脉是需要灵气温养的。
她的经脉网络无比庞大,且被五彩妖丹中的妖力肆意凌虐过,失了全部灵气之后,海床很快便开始龟裂了。
此刻的兰不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应当留下薄薄一层灵气滋润经脉的。
但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停下来,只会结成一颗四不像的废丹,她不敢冒这个风险。
可若是不停,一旦经脉碎裂,后果亦是不堪设想!
便在此时,一股温和的、仿佛草木一般的、泛着淡淡青色的灵气自后心涌入。
当真是久旱逢甘霖!
兰不远没有分神去细想,感觉到经脉之海暂时无虞,便将心神整个沉入识海,催动灵气漩涡疯狂地完成凝丹这一过程。
灵气漩涡飞快地缩小了,尽数汇入白色火苗之中。
与此同时,兰不远全力压缩白色火苗,让其与灵气漩涡保持着同等的速率向内压缩。
这样作死的行为带来的后果就是疯狂的疼痛。
似乎快要触及她所能承受的底线了。
‘不可能。’兰不远心想,‘只要不晕,就凭疼痛,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心一横,将灵气压缩的速度加增了一倍。
那温和的青色灵气似乎有抚平痛苦的奇效,身上泛起些温暖痒意,像一根刚刚冒头的青草芽儿,一下一下拂在掌心。兰不远忍不住轻轻一吸——后颈和后脑上漫过一阵温热,旋即便有什么把那温热的东西擦掉了。
经这事打岔,兰不远便没有闲心去理会那青色的灵气了。她继续压缩白色火苗,它已只剩原本千分之一大小,但光芒更盛。
灵气漩涡已缩成了原本的火苗大小,再有片刻,它就要消失了。
兰不远面临选择。
要么,不再压缩火苗,只将灵气尽数吸纳进去,正常成丹。
要么,将火苗压缩到极限,甚至消失,看看会不会发生什么可喜的变化。
当然也极可能是可怖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