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师傅偶尔会皱着眉头说:“你再胡闹,为师就将你许配嫁人去了。”
而她总会没脸没皮得笑问师傅:“师傅,清儿为什么要嫁人啊?”
只是她不懂,对她师傅来说,嫁人便是最严酷的考验,对他如是。她只是奇怪,好像师傅把将她许配嫁人这件事当成了对她的终极惩罚。
她问为什么要嫁人?师傅脸上便露出一副她看不懂的表情,幽幽得说:“女子十五及笄,终要许人,这是千古定律,没有解法。”
看着师傅沉着的脸色,她蹙着眉头问道:“可是师傅,这清灵山上只有我和师傅还有兰姨,清儿也要嫁人吗?”
云深用手指替她抚了抚眉心,道:“清儿也是女子,当然也是要许人的。”
听师傅说要将自己许人,唐善清急了起来,抓着云深的手晃了起来:“可是清儿不想嫁人,再说这清灵山上只有师傅一个男的,如果要嫁人,清儿就要嫁给师傅。”
闻言,云深怔了一下,柔声道:“清儿,你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清灵山,你怎么能嫁给师傅,将来你准是要下山的。”
“为什么不行啊?师傅是男的,清儿是女的,师傅不是说,男女两个人互相喜欢,就可以成亲的吗?”说着,唐善清将他整只手臂抱在怀中,笑道:“清儿最喜欢师傅了,清儿想要嫁给师傅这样的人。”
末了,小嘴一嘟,又问道:“难道师傅不喜欢清儿吗?”
那年她十四岁,离及笄还有一年,未经人事的她除了师傅再没见过第二个男人,并不懂原来成亲是要行夫妻之礼的,当下决定等来年及笄了,就嫁给师傅,只要嫁给师傅,就能跟师傅在清灵山上生活一辈子了。
见她说得自然,云深轻笑出声:“师傅当然喜欢清儿,但是要成亲的两个人除了互相喜欢,还要两情相悦,互相爱慕,清儿喜欢师傅,只是因为师傅与你师徒情深。”
唐善清听得复杂,皱着眉歪着头又问道:“什么是两情相悦?爱慕是什么意思?”
当时师傅只说:“等将来清儿长大,遇到了你心仪的那个人之后,自然就会懂了。”
当时她不以为然,深信自己就是喜欢师傅,将来就是要嫁给师傅的,故此,往后师傅带她下山,她都像母鸡一样护着师傅,不让别的女人靠近。她至今还记得师傅当时那哭笑不得的表情,无奈中又带着宠溺。
原来师傅说的两情相悦是这么让人心猿意乱的情意,原来互相爱慕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此刻她耳边听着骆柔强有力的心跳,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为两年前自己说的那些无知的话感到脸红。
她试着动了一下脚趾,知觉已经恢复,眼见着营地的火光越来越清晰,她低声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了。”
虽然他们二人在竹林里已经说得清楚,彼此的心意很明了,但想到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不免有些难为情。
即使不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但唐善清作为一个女孩子,也难免脸皮薄:“前面就是营地了,你快放我下来自己走,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骆柔不以为然,带着一抹意味的浅笑低头看了看她,道:“本王抱自己的王妃,有什么不好被人看见的?”
唐善清瞪了他一眼,暗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傲娇的性子,还是这么一意孤行,唐善清虽觉得难为情,但听着他霸道得不容置疑的话,竟觉得心里暖暖的。
罢了罢了...
反正她本就是他的王妃,在旁人眼里,她早就是骆柔的人了,王府里那些原本了解内幕的人,经过这次南行,估计也已经认定她铁定成了王爷的人。
如今心意已决,也懒得再坚持什么矜持不矜持的。
思及此,唐善清轻叹了口气,将双手抱紧了些,就权当自己是个恃宠而骄的王妃好了,他爱在众人面前表现,便随他去吧。
骆柔出现在营地入口的时候,门口的几个守卫面面相觑,踌躇着要不要行礼问候。
眼看着他抱着九王妃就要从身边经过,只好作躬身状,却不敢出声打扰,其中两个少年守卫,更是偷偷看红了脸。
虽然心意已定,但真当面对外人的时候,唐善清只将脑袋埋得更深,最好他们都看不出来骆柔抱着的人是她才好。
骆吉文早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从竹林回来没多久,便又不见了他二人的踪影,问了附近的守卫都说不知道,好端端的两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远远得看见骆柔抱着唐善清走来,骆吉文表情挣扎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回避?心里乱糟糟的,事已至此,他也改变不了什么,故一跺脚,甩着扇子回了自己的营帐。
关于离情剑的传说,骆柔从没有主动跟他提起过,骆吉文也只是略有耳闻,一直以来骆柔都性冷,身边也没个女人。当年,一向不爱去酒楼的骆柔竟然从外面带回了一个女子,还是个风尘女子,甚至不顾太后的反对也要留在身边当侍妾,当时可把骆吉文吓坏了。
他以为这个皇兄突然开窍了要破戒近女色,搞的他三天两头往月亲王府跑,使尽各种办法打探他与那萧美人的关系,可骆柔口风紧得很,任由骆吉文怎么软磨硬泡,骆柔却始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无奈,骆吉文只好作罢,暗中观察着,后来日子稍长了些,见骆柔没有什么异样,骆吉文这才暗暗将吊着的心放回心脏。
可如今不同往日,骆吉文瞧得真真的,骆柔这回是动真情了,既已动情,再这么下去可就离破戒不远了。
他听传言说离情剑法可以抑制离情剑,但是修炼这套剑术的人必须要屏弃情欲,如若动情,便会被反噬。当初骆柔第一眼见到离情剑的时候便对它情有独钟,不顾骆吉文的劝阻也要修炼离情剑术,还大言不惭自己对情欲之事不放心上。
如今看来,不是对情欲之事不上心,而是这么多年来没有能让他上心的人,现在倒好,莫名奇妙被皇上赐了个美人,还搂在怀里不撒手,现在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
骆吉文端着折扇在营帐里焦急地踱着步子,那张迷倒众生女子的脸上愁云密布,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是好。
说起来这事也怪他,要不是他多嘴跟皇上出什么馊主意,他们二人也不至于进展得这么快。想想还在王府的时候,虽然骆柔有心留唐善清,可她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哪像现在,离了王府,有心躲她也躲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