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嫔收回目光,神色又恢复平静,转身向着自己宫里走去,语气淡然地道:“这世上,有人得了势会不可一世,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但是有的人不会。”
那婢女听得云里雾里,却看着自己的主子走远,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唐善清拐过承寿宫前的长街,前面的路人便有些稀少了,谢莺跟在她身后笑着道:“娘娘,您看,这荷花开得多好啊,满院子都能闻见这香气呢。”
唐善清抬头向着那池子里望了一望,着实是开得喜人,岸边垂柳长长的枝条都落入了水中,逗得那池中的红鲤翻滚闹腾,红簇簇地一团围在树下,梅红可爱。
谢莺舍不得走,计上心头,上前拉着唐善清的袖子摇晃央求:“娘娘,我们晚些时候再回宫吧,这里这么好看好玩,我们赏一会儿再回去吧。”
唐善清好笑地看着她道:“凉月宫出了门也有地界可以赏,怎么不见你去了?”谢莺嘟着嘴说,“那里不过是一个湖面角落,哪里有这里的开阔怡人,娘娘整日闷在殿里,出来一次便看一看再回去嘛。”
唐善清经不住她央求,点了点头道:“好,那就在这里看上一会儿,再回去。”
谢莺喜笑颜开,屈膝行礼,“谢娘娘。”
谢莺自去闹她的,唐善清寻了个石凳便坐了下来,这宫中日子悠长,看着谢莺兴高采烈的脸庞,她不自觉地也露出几分微笑来。
谢莺蹲在岸边,伸手去**那聚在一起的鱼,那鱼群受了惊,咻地散开,却像天女散花一样缤纷艳丽,唐善清瞧着她半蹲了身子,笑骂道:“谢莺,你小心些。”
谢莺笑嘻嘻地应了,计上心来,撩起一汪水向着唐善清洒去,那晶莹的水珠散在半空里,五颜六色,唐善清躲闪不及,脸上已感到星星点点的凉意,她举了袖子来挡,却听着谢莺笑呵呵地声音,不由得躲在衣袖后面叫道:“好你个谢莺,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笑闹了一番,笑完了闹够了,才起身向着凉月宫回去。
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眼看着凉月宫在望,谢莺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跨过殿门,诧异地道:“娘娘,刚才玉嫔娘娘要我们路上小心些,可这一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人啊?”
唐善清拎着裙摆进了门,道:“无论是好心还是坏心,总是一句提醒罢了,心里注意着就是了。”谢莺重重地点了点头。
瞧见两人回来,慧心慧果正在廊下绣花,搁下针线簸,站起身来盈盈笑道:“娘娘回来了,这一路上可是热了,喝些凉的消消暑吧。”
唐善清站在廊下,那热意才渐渐消了下去,端了凉果茶喝了,才算舒爽了些。慧心接过碗,道:“娘娘休息休息吧,这一路走来定然是热坏了。虽然是早上,但是也得当心那热气蒙了头便是不好了。”
她微微笑着应承,坐在了廊下。
这一说不打紧,过了午后,唐善清便觉得有些吃不大进饭,胸口却还有些堵闷,颇有些恶心,上了膳食又撤了下去,躺在榻上也是难受得紧,不得已叫了太医来瞧,开了些方子喝了,昏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窗外已是垂暮,她睁开眼瞧了瞧外面,才缓缓转过头来,道:“谢莺,几时了?”
榻前坐的却不是谢莺,骆吉文舒手中握着绢扇,徐徐地为她扇着风,面上一片焦急之色,看她醒来,淡淡地舒了一口气,道:“酉时了,你发热的厉害,睡得也沉。”
唐善清抬着眼睛望他,“皇上来了多久了?”
骆吉文舒一眨不眨地回视她,道:“朕来了一个时辰,你倒是睡得香,可好些了么?”
唐善清直起身来,没有进食颇是有些无力,勉力坐好,才道:“上午贪玩,在太阳底下晒得久了,不过是发热罢了,好多了。”
骆吉文舒抬手搁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摸,体温确实是退了不少,放下心来,道:“来人,传膳。”
慧心应了,谢莺服侍着她起了身洗漱,膳食倒是没有多么丰盛了,不过是些清粥小菜,白菜豆腐,虽然清淡,但是唐善清开了胃口,吃得也香。
用了晚膳,众人都自觉地收拾了桌子退了出去,两人相对而坐,骆吉文舒握了她的手搁在掌心里,低声道:“朕过些日子才能来看你了,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忙上些时候。”
唐善清心思微动,这大热的天里,还有何时要忙?心思微微一转,即刻了然,封后大典进入程序,还有许多的仪程要走,他当然是会忙些了。
想到这里,心中说不出地难受了些,不自觉地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淡淡地道:“暑热天,皇上多保重龙体。”
骆吉文舒偏头去看她的神色,半晌笑出声来,打趣道:“可是吃醋了?”
唐善清心里虽然并不舒服,面上却还一派淡然,“今日太后娘娘刚训过话,身为后妃,不许争风吃醋,嫉妒坏德。”
骆吉文舒顿住笑意,伸手抚上她的脸庞,语气幽深,“朕倒是想让你多争风吃一吃醋。”
末了又上前抵住她的额头,呢喃道:“朕……答应你的……定然做到。”
唐善清冷哼了一声,道:“臣妾才没有要求过皇上做什么?”骆吉文舒舒展了笑容,“是,你没有,是朕自作多情还不好么?”
唐善清忍俊不禁,微微抿起了嘴角。两人低头而笑,又闲着多说了些时候,骆吉文舒才起身走了。
回转身来,慧心上前笑着打趣,“娘娘可真是好福气。皇上自从来了后,就一直亲手为您扇风,连替换手帕都是皇上亲手拧的呢。”
唐善清微微一怔,却是不知说什么是好了。打从那天起,骆吉文舒便未曾来过凉月宫。除却凉月殿,宫禁各殿仿佛都在忙碌着。过了几日,便是皇帝为封后太清殿祈福问天之事。
那日一大早,骆吉文舒便着了冕服,向太清殿而去,诸臣尾随立在殿外,太清殿威严肃立,骆吉文舒整了整衣袍,端颜正色而入,众臣侍立门外,鸦雀无声,仪程繁琐。
骆吉文舒净了手,焚了香,跪在佛像前微微阖目。
殿外,左相贺敬之掩饰不住地面露喜色,这要嫁入皇家的可正是他的女儿,贺知春。侧里有人悄声道:“左相大人,您这往后可就是国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