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人?就是那个你一心念着的人吗?”唐善清冷笑一声嘲讽了起来。
这样的一个女人,不该是一个母亲。
在皇上粉饰的故事里,这个女人很美好,美好得金硕公主一直认为她是世上最好的人,可是现在唐善清看到的,是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结果这么一个故事。
命运,究竟是多么的不公。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黑纱罩着月空师太的脸,唐善清看不清她的神情。
“以前,我还觉得你是可怜,怎么现在觉得你这是自作自受了?”
唐善清于她,没有半分怜悯,虽说她被迫入宫,虽说她被迫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可她并不觉得她可怜,一个连女儿都可以义无反顾丢下置之不理的女人,别人或许会怜悯,但现在已经处在了金硕公主这个位置上耳朵唐善清却不会怜悯谅解。
“我是自作自受,当年若不是救下了他,又怎会招来这样的祸事。”月空师太了了一声叹。
“他是一厢情愿,你可以怪他,但你可曾想过你的女儿,你可曾想过她这一辈子都要活在仇恨中?”想着金硕公主带着仇恨那般不甘的离世,唐善清的心就难以宁静,若是没有这个误会没有这个故事的延续,若是皇后早已经死了她或许还不会觉得有这么愤怒,可偏偏都不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真相,一个让她只觉得悲凉的真相。
“现在你知道了,也为时不晚。”偏生,月空师太的话这般冷静。
为时不晚?唐善清不由冷笑一声,这句话,她该如何去说,这个真相,晚了半年还不晚?该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死了,她不过是一个傀儡,一个有思想肩负着那个人任务的傀儡。她才知道,金硕公主的一生,居然就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她,却还傻傻的在延续这个笑话。
她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如你这般冷血无情的人,当初就不该生下她。”
月空师太呵呵一笑:“若不是世事炎凉,我又怎会成了今日的模样。”
“我从未见过你这么自私的人。”
与唐善清想象与金硕公主想象的不同,她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得可以这么冷漠的躲在这山中看了这么多年。
“自私?我不曾自私的时候你可曾看到了?”月空师太冷冷抬头,虽看不到她的神情,不过唐善清却可感知到那黑纱之后的那双眼睛。
她不用一个母亲的口吻与她说话,她也不用一个女儿的口吻去回答。
“与我何干?”
金硕公主与月空无关,那么她唐善清,又与她何干?
她本就不是金硕公主,与她更无血脉关系,她的生死她的愁苦,与她何干。
“你恨着我,很好。”
“你要的就是这样?让所有人都恨着你?他为了你,弃天下于不顾,她为了你,心怀仇恨这么多年,而你,却是安静的坐在这庵里面,敲着木鱼,安乐平静的生活着。”
“难道我站出去,你们会开心?”
唐善清高高举起的手一僵。
难道我站出去,你们会开心?
若是金硕公主看到了一个这样的母亲,会开心?
她毁了容貌,誓死不回宫,她同样有着自己的心愿盼望,可是他却在逼着她回宫。
“你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只能给她这么一句话。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嗤笑一声,月空师太站起了身。
“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唐善清低下了头。
疯狂的小声戛然而止,月空师太看着唐善清那一头黑发,沉默了起来。
“你有自己的心愿,我不会怪你,只是,你骗得我好苦,骗得她好苦,我不会原谅你。”
“这些,我早就料到,你恨我也好,至少,这样我就少了些愧疚。”
“她真是可怜。”她说的是金硕公主。
而月空师太认为的是皇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也可怜。”
唐善清冷冷看着那一身灰色的道袍。
“众生可怜。”
月空师太微微低了低头。
“若是他不来呢?你要等的那个人。”
“他不来,我便就等上一生,反正我已经是这样子了。”
她已经是这个样子,还怕什么,还有什么是她会怕的。
“其实我来,不单单是想知道这些,父皇这段时日有所不同,他似乎,忘记了一些什么。”
“他?”月空闻声起身。
“院长没有告诉你?”
唐善清摇了摇头。
“院长既然让你来找我,说明他也死心了,你回去,应该他就会有所不同了,他逼了我十年了,总算,也要放手了。”
月空师太的话里,能听出的只有轻松。
十年,有人为了她而改变,总算最终这些都收场了。
“你是说…………”唐善清欲言又止。
“他收手,对大靖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依旧平静的话语,像是一根刺,让唐善清心头一痛。
“对你来说,更是一件好事。”
“是的。”
一句是的,让唐善清无言以对。
“那么,我走了。”
走了,唐善清心想,自己是该走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她的心,反而更加的沉重。
她突然理解了皇上的昏庸,却无法理解月空师太的无情。
余下来的路,她该如何走?
得知了丽妃并非杀害皇后的人,她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是坚持,还是放弃?
金硕公主会如何抉择?
沉重的秘密,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只觉得前途更加迷茫。
离开妙风庵下了山之后,她去了那个被丰城封为圣地的地方。
那是丰城的父母河,是丰城百姓生活的依赖,是大靖百姓信奉的圣地。
那是很多人不懂得事实的真相,现在她知道了,对待这一个故事,她有了更多的看法。
这是一个伤感的故事,皇上痴恋打渔女,而打渔女却心有所属,但执念,毁了这三人。
河畔杨柳岸,唐善清坐了许久,看着来往船只,看着水中水草,看着远处消失于天际的蓝色白云。
她想,曾几何时,有一个打渔女,在中救了一个天之骄子,却并非是她的真命天子,而后,种种纠结,让他们的命运都走向了歧途。
“千曼,我们回去吧。”
牵了马,唐善清最后看了一眼湖光山色。
千曼道了一句是牵马行在唐善清后头,从山下下来之后,唐善清就一直沉着脸不言不语,这让她很心焦很不知所措。
离开丰城的时候风很大,吹得风沙漫天飘扬。
这是唐善清第一次来丰城,也会是最后一次来。她为了可怜的金硕公主默哀,为可怜的皇上悲哀。
皇家的不幸,在这些人的身上体现,而她,却是延续了其中的一种。
杨柳岸中默立的那许久,她明白了自己将要走向的所去所从。
她要回到公主府,将这些事情告诉金硕公主,让她长眠瞑目。
本想她一直要肩负下去的仇恨,不想就这样被化解了,肩头的重担突然撤去,她如释重负。
终于这一切,再与她无关了。
“公主,我们去哪?”
千曼在后头盲目的跟随已久,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嘴。
“回京城。”
……………………………………
青州有座青峰山,这是青州百姓都不会忘却的地方。
上山打猎的猎户发现,这段时日这山上不但是多了一个男子,居然还多了一个白巾蒙面的女子,女子身姿妙曼练气剑来呼呼生风,让不少的猎户大饱眼福。
杜吉文、连城青,当然还有张庭。
三人都拜入了那位神秘高人的门下,在山上生活学艺。
对于张庭的身份,三人的师傅并未明言,张庭对此也并未做解释,好在连城青、杜吉文对她的身份并不好奇,每日虽相互着但也都不做过深的交流,不过张庭的性子他们却是十分喜欢,杜吉文印象里的女子大多扭扭捏捏,但张庭行事谈吐都如男子一般直率,想着张庭是蒙面,他们便想也许是不能露面的贵族将门虎女,所以时间一久之后他们对张庭更是喜欢。
一人练剑术,一人练箭术,一人练鞭术,师傅给三人的秘籍都不一样,连城青武艺早有成就,是三人中的大师兄,杜吉文虽练了一段时间,但到底底子不厚,所以三人之中反而是他的武艺最差劲。
这段时日连城青闷闷不乐,杜吉文问起是何事他只是摇头,张庭下了山一趟,才明白是连城青收到了一封信,从京城来的信。
虽说猎户可以见到他们,但他们却不能与猎户做交谈,几人之间是唯一可以交谈的人,连城青一连闷了几日,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碍于张庭的女子身份,他找到了杜吉文大吐苦水。
那封信,是冉长风写的,说的自然是柳芊芊婚事。
“说来,柳芊芊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又是对你一番痴情,你是得了大大的便宜,为何你却是这么不情不愿?”杜吉文对此很是疑惑,相比连城青,他才是那个苦命的人。
“那你为何跑到青峰山?”连城青没好气的瞪了杜吉文一眼。
杜吉文无言以对。
“我要回去一趟。”
连城青跺了跺脚一咬牙,下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