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瑞清脸侧微红,竟然出奇没有反驳,淡淡‘嗯’了一声。
旁边青瓷觉得气氛不对,难得有了一丝好奇。
那画像上头的人,究竟是谁?竟然左相也毫无意见?
她稍稍伸头,又迅速地缩了回去。
是她太蠢了。左相能没有意见的人是谁?当然是他自己!
瞧着画像上栩栩如生的左相大人,青瓷脸稍稍一红,又连忙低了下去。
那画实在太好,叫其他的画像都失了颜色。
方才赵向零指了几幅画,虽颇为艳丽,每人都有极好之处,或者目光动人,或者身姿俊朗,可在左相画像面前,却都算不得什么了。
青瓷想着,又偷偷瞥了那画像一眼。
只瞧见里头左相立于梨花林下,漫天梨花似雪,散在发端肩头。
极远的一幅画面,甚至只能瞧见一个背影。但却能毋庸置疑的让人知道,那就是左相。
风华二字,之所以被称为风华,不是因为后头的华丽之意,也不是因为相貌之名,其最重要的在于一个‘风’。
捉摸不定,揣摩不透,似有若无,风华自成。
赵向零笑:“瑞清,你觉得我这幅画得了你几分精髓?”
青瓷抬眸,瞧瞧打量李瑞清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画中人终究还是画中人,哪里比得上其人一二?青瓷默默想道,替桌上那些画像惋惜。
何苦讨来?不过是一场白忙活。
只听李瑞清浅笑,声音低淳如酒:“向零说是几分就是几分。”
青瓷呼吸稍滞。她低眸,轻轻叹了口气。
日后不能在近前侍奉,她须得离远些。这两位主子,实在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罪过,罪过。青瓷默念几句,低头放空脑袋。她什么也没有听见,她就是块木头,静静地立着,不带走半点心绪。
搁下手中的画,赵向零示意李瑞清坐在自己身旁,又将其他的画像展开,对李瑞清介绍道。
“此人是尚书郎的幼子......”
“太小。”
“这位是宗正寺卿的三子......”
“太老。”
“尚书的五孙......”
“国子监都毕不了业,不成器。”
赵向零:“......”
“五音不全,除了。”
赵向零:“......”
“长相不端,不要。”
赵向零:“......”
“贼眉鼠眼。”
“鼻歪眼斜。”
“看不顺眼。”
“长相刻薄。”
“岂有此理!”李瑞清瞧着赵向零手下没有半点少下去的画像,冷哼道,“好端端的不思进取,非得靠皇夫之位夺得正统。”
“这等投机取巧之人,可能托付?统统逐回去,好生修学!”
寥寥数句话,把所有的人选统统打击干净。
赵向零拍手,觉得李瑞清对付‘皇夫人选’的方式实在太精彩:“瑞清,到时候你就这样说给众臣听。”
看他们不扒了你的皮。
李瑞清扬眉,冷哼:“我届时当然会叫他们心服口服。”
这一点,赵向零绝对相信。她家瑞清,做什么都叫人心服口服。
很快,皇夫之位的最终遴选就出来了,一共三十二人,由左相进行最后的选择。
招夫之举公开透明,设在南国别苑的花园空地之上。那日,女帝赵向零也亲自前往,看左相替她选夫。
然而......其实赵向零就是来看热闹的。
她太清楚了,选夫选夫,分明是李瑞清发气才对。
香车宝扇,侍女环绕,赵向零坐在铺好的软垫之上,头顶有黄盖遮蔽,太阳不能晒到她。
这天已经渐渐有些热了,站在太阳下会微微有些薄汗。
众臣穿着朝服,席地而坐,躲在树荫下,分外高兴。毕竟选夫这样的热闹,众人还是很喜欢的。
但是李瑞清不喜欢。他冷着一张脸,拱手对赵向零道:“陛下,众人到齐,可以开始了。”
赵向零含着笑,微微点头:“那就开始罢。”
李瑞清点头,退到一旁。
那么一瞬,赵向零觉得自己在李瑞清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啊呀,好像又有哪里说错话了。左相大人的心情是真的不大好呢?
赵向零点点头,觉得第一个上来的人要倒霉了。
李瑞清道:“第一项乃文试。陛下皇夫,须得知晓天文地理,熟读兵书,由我出题,考察知识详尽。”
众人连连点头,觉得并无不妥。
一个少年意气风发地上来,朝赵向零和李瑞清拱手,笑道:“吾乃尚书郎七子戚远闻,还请左相大人多多指教。”
李瑞清冰冷着脸,点了点头。
他开口问道:“十干之中,甲代表生气,庚代表杀气,遂丙代表什么。”
少年仰头,笑答:“奇门遁甲之术我略有所闻,丙代表阳气。十干连同八门,九星,八神,九宫八卦形成奇门,九星象天,八门象人,九宫象地,五行之中又相互转换,奥妙无穷,奇门遁甲变化万千,就由此中来。”
众人喝彩,觉得他回答得半点不差,精妙绝伦。
然而李瑞清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出局。”
少年大惊失色:“为何?”
李瑞清冷笑:“我问你最基础的东西,你非得班门弄斧说出这样一大堆,显得自己颇有学识,殊不知在场众人不过给你个面子,为你叫声好,你就得意忘形失了分寸,如此人选,怎能服众?”
众人无法反驳李瑞清的观点。只好默默低下了头。
怎么反驳?他的确有搬弄学识的意思,确实太轻浮了些。再者,在场众人也不能反驳自己的学识,故只能作罢。
赵向零默默垂头低笑,觉得这少年愚昧至极。明显左相就在当怒,‘杀气’‘生气’听上去分明就不是好东西,他也敢接,还敢说那么多。
啧啧,果然倒霉。
又一少年跳了上来,信心满满。
瞧着他势在必得的样子,赵向零就知道,他要惨了。李瑞清这个小心眼的家伙,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而听过他的介绍后,众人小声议论:
“宗正寺的这个孩子自幼聪慧,定没有问题。”
“听说上回学士都被他难倒,此子不可限量。”
李瑞清听闻,唇边只有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