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兵偷袭,秦王殿下不察,受了一箭,潜伏金沟的计划无法继续实施,整支队伍退回军营。
如今秦王殿下胸口的箭头已经取出,外伤并不难痊愈,严重的是箭上涂了毒,秦王殿下因失血过多再加上毒气攻心,一直昏迷不醒。
军营中的军医多是外科能手,对于毒军医束手无策,已经遣人去请还在幽州的孙呈孙大夫。
“怎么回事?你们都是从宫中出来的太医,难道都没有办法吗?”看到昏迷不醒的赵贤,赵佐担忧不已。
“回殿下,秦王殿下受的那一箭就在左胸第二根肋下,离心口位置很近,极其凶险,且箭上还涂了毒,毒气攻心,毒素蔓延的很快,解毒的方法我们已经试过好几种,都无法解了殿下身上的毒,如今殿下身上的毒已蔓延至全身,微臣不再敢轻易用药,现如今实在无计可施。”军医回答的惶恐又无奈。
站在营帐门口,颜含玉远远看到赵贤静静的躺着,险些当场失态。
“殿下,我有办法解毒。”
听到后面清亮的声音,赵佐回头,但见站在营帐门口的清瘦身影,眼眸半垂,看不到眼底的神情,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你会医术?”
“小的自幼跟着殿下,有幸得殿下身边的孙老指点一二,懂些岐黄之术,小的会全力一试。”
“本王且相信你这一次,如若不行不可硬逞强,本王不希望我四哥出任何事。”
楚王虽然没见过容清,但是源自于那莫名的熟悉感,他选择相信这个容清。
营帐内针落有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一处,当然还包括楚王殿下。
那双素手一起一落,每一个动作落入赵佐的眼中都觉得困惑无比,他的一双眉峰拧着,目光再次落在容清的侧脸上。
侧边看过去,从那张面孔一直到那只盈秀的耳上。
帐内烛火通明,足以让他看得清晰。
他心下意动,一双褐色的眼瞳紧缩。
面前的容清分明是个女子!
一只手紧攒着,满心的疑惑都到了嘴边,旁边的军医率先开了口。
“容小弟,不知这银针刺穴如何解毒?”
“把扩散在体内的毒逼到一处去,再行逼出体内的毒素。”
“整个御药院只有刚进宫的孙家后人能把银针使到如此纯熟的地步,容小弟可是受过孙太医的点播?”
赵佐的目光再次落在容清的脸上。
颜含玉知道回答之后肯定会让楚王疑心,可她的手法瞒不过宫中太医,不得不垂着眼回答,“曾有幸受孙太医指点一二。”
“孙太医初入宫廷,虽然年轻,但是一身医术我等都难以超越,此人性情孤高,能受孙太医指点容小弟必是有过人之处。”
楚王确实心存疑惑。
这一席话让赵佐想起了另一个人,身在御药院的孙家后人只收过一个徒弟,他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那个狠心与他决裂的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是她,从跟随军队,到研制火药,再到孤身迎敌,还能从辽兵手中逃脱,一连串惊险的事情,她只是个弱女子而已,真的都是她亲身所为?
他望着那张脸,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寻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阿容,阿容!”
“速速退下,殿下的营帐,岂容你在此放肆!”
“俺找阿容,俺要见阿容!”
营帐外一阵喧嚷。
楚王深知帐外的人憨傻,且此人救了他们宋军中的容清,他到底不能随便给驱赶出军营,又有那种痴傻的性情怕是见不到人肯定会一直在外吵闹。
他沉声开口,“让人进来!”
营帐里站着几个人,目光都看向进来的高大身躯,只除了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和那个施针的背影。
“阿容。”大木一眼就看到了他媳妇儿。
本来想悄悄给他媳妇儿塞一点儿吃的,可是这里面那么多只眼睛都看着他,大木有些不敢开口,万一他把吃的拿出来,这些人都馋嘴他手里的吃的可怎么办?
大木这样想着,把藏在手里的蒸饼往袖子里面塞了塞。
阿容没有理他,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尝试着再次开口,“阿容,你,你饿不饿?”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营帐里安静的很,大木都觉得现在开口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是他的肚子早就饿扁了,他媳妇儿一天都没吃东西,肯定也饿着,他怎么能让媳妇儿饿肚子呢?
“阿容,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得不到回应,他不死心的又要说话,“阿容……”
“出去!到外面等着!”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冷。
那双眼睛根本就没有看他,只是侧着一张面孔,半边脸的阴影每一分每一毫都显现出恼怒。
“可是……”大木还要催她吃东西。
那双眼眸终于抬起,朝他望过去。
从她媳妇儿睁开眼那瞬间,大木就觉得他媳妇儿的眼睛能说话,现在那双眼睛很明显的在告诉他,媳妇儿不高兴,很不高兴,又好像是很难过,很伤心。
他媳妇儿为什么伤心?是因为躺在那边的人?
“阿容……”
那双眼太干净清澈,每次透过那双眼颜含玉都似乎能看到翰儿的眼睛,他们同样痴傻,可是痴傻的人才是这世上心底最纯净的人,他们内心的干净和独有的执着是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比不上的,想到这里颜含玉更不忍朝他发怒。
她的神色未变,眼神避开,声音却清浅了几分,“我现在不饿,去外面等着,你饿了就自己多吃点。这里是秦王殿下的营帐,不能随意闯入,更不能在外面吵闹。”
大木低着头,“俺听阿容的。”
营帐内再次恢复宁静。
秦王殿下领兵北征,身为主帅,是军中主干,秦王殿下的生死不明自然就成了军营中的大事,谁还会在意刚才一个傻子的胡闹。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远的就听到营帐外的声音。
“孙先生来了,是孙先生来了。”
营帐口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朝着楚王殿下一礼,“殿下。”
“孙先生请。”
两个太医朝着孙呈揖手,孙呈亦回礼。
颜含玉退到一边去,垂眸,“孙先生。”
颜含玉以玉哨的声音再次进入军营,孙呈当然知道她的身份。
从听说她被辽兵抓走,他就开始担忧不已,此刻见她安全无虞,一颗心也终于平稳下来。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千言万语化成掌心的温度,亦是在安抚。
他道,“剩下的事由我来!”
“是。”颜含玉朝旁边站过去。
她师父的医术,她再信任不过。
颜含玉站在一旁说明了赵贤的情况。
孙呈静静聆听,又拂了脉象,开口,“做得好,银针拔去之后,再放出聚集在一处的毒血,秦王殿下便不会再有生命之忧。”
颜含玉再清楚不过,他师父说的这句话是讲给她听的。
医治任何人她都不会心慌意乱,只除了他。
她把他的命看的比谁都重,他却频临生死之间,如此她下每一根针都觉得困难无比。
她强撑了这么久。她不知道如果师父没来,她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