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荧端着茶杯喝茶,目光却似不经意般地扫过高樾的身上、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异样的神情来。
偏生,一无所获。
江荧认为,要么这高樾方才所说,全是肺腑之言。
要么,就是隐藏太深。
江荧自然希望高樾属于前者,当然若是后者,她也不怕。
她未曾信任高樾,自然会提防着他。
.........
俞子钦派人大刀阔斧的灭了樊家后,让人核对过樊家重要人物的尸体,清点过死亡人数后,就一把火燃了樊府。
富丽堂皇的樊府伴随着里头成堆的尸体,在明暗交叠,血色的火光中,融合在了一块。
那些还未实现的雄心壮志,那个只待天明,早朝上就能实施的计划,都同这场大火,付之一炬了。
樊家人,连命都没了,还能再谈什么呢?
万事皆空,化作泡影。
第二天,丑时,祝家的兵马跟俞王的兵马在宫门口汇合了,这也是俞子钦同江荧的第一次见面。
俞子钦见火把下的女子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斗篷,露出的小脸上神情肃杀。
明明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给人感觉像是一个历经岁月沧桑的老者。
因为俞子钦除了是太元的王爷更是九门提督,负责京都内城九座城门内外的守卫跟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编查保甲、禁令、缉捕、;断狱等,是皇室的禁军统领。
想要放祝家以及自家的兵马进宫,简直易如反掌。
顺利进入宫门后,两边兵马迅速有秩序地往其它几个不由俞子钦负责统领的城门口围剿而去。
高大威严的皇宫内,已经开始了一场厮杀。
而江荧跟俞子钦两边各有兵马,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手持大刀,神情皆严肃。
只有站在中间的江荧跟俞子钦恍若闲庭信步般,一步步地往踏往苍帝起居的御心殿。
江荧同俞子钦并肩而立,中间隔开三人宽的距离,前方并没有人带路。
俞子钦虽然目不斜视地望向前方,但有透过余光打量江荧。
他淡淡道:“江姑娘似乎来过御心殿。”
江荧的脚步没有停,却‘嗯’了声。
俞子钦心中疑惑,这苍帝起居的寝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得。
就在这时,耳边又想起了少女清丽的声音:“在梦里。”
俞子钦转头微微低头才能看见江荧的脸,火把的灯光照的她本该白皙的脸上,红红的,跟火一样的颜色。
可她脸上的神情,却像雪一样冰冷,纤长的睫毛下,是一种格外坚定的目光。
俞子钦又开口问:“江姑娘的意思是自己在梦里到过皇帝的寝殿?”
江荧再次‘嗯’了声,算是回答。
虽然江荧知道俞子钦怎么会相信她这番瞎话呢,不过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也算是一句大实话了。
上辈子,在她还是祝荧的时候,她可是无数次来过皇宫,作为文帝的心腹大将中的一员,也时常被召到御心殿的密室内谈话。
如今她变成了十几岁的江荧,对于还是祝荧之时的那段前尘过往,可不就如黄粱梦一场。
哪知俞子钦倒没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
反而配合的感慨道:“究竟是周庄梦蝶,还是蝶梦了周庄。”
这下江荧也侧过头来仰望着俞子钦道:“俞王当真是好心性啊,在这紧要关头,还能感慨这些无关紧要的,你就不紧张吗?”
俞子倒也坦然回答道:“即使本王没有祝家的支持,也能谋事,但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得到祝家要支持本王的准信时,本王很紧张,很兴奋,那几日几乎是夜不能寐。”
“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下来了。”
“箭在弦上,总是要发的。”
“倒是江小姐你,不过才十几岁,还是个女子,面对这样的场面,竟没有丝毫的胆怯,当真是叫本王钦佩啊!”
江荧早已回过头来,继续目视前方,听俞子钦那么说,她突然勾起了嘴角笑道:“俞王是当真钦佩我的勇气,还是认为我这是痴傻病留下的后遗症,毕竟人傻,胆大嘛!”
俞子钦将手虚握成拳,附在唇边,干咳了两声道:“一半一半吧,不过江姑娘说话的方式,当真是够坦率的啊!”
江荧接话道:“毕竟傻了十几年,弯弯绕绕的东西还没机会学全,等时日长了,聪明人做久了,说话的方式兴许就会改了。”
俞子钦信江荧的话,才有鬼了,不过他倒是更笃定了几分,这个江小姐的说话方式应当真是痴傻病的后遗症。
毕竟,正常人也没谁会这么说话了。
..........
一路上两边尽是大小不同的飞檐卷翘,错落有致的殿宇,一望无际,连绵不绝.......
这是皇家的气派,直可通天的富贵。
走了许久,才抵达御心殿。
这御心殿为工字型殿,它的开间,进深相对严谨,前殿歇山顶,面阔七间,进深三间。
黄琉璃瓦歇式顶,明间、西次间接卷棚抱厦。
明间西侧分隔数室,分别是供历来皇帝批阅奏折,以及与大臣密谈的小室等。
而御心殿的后殿才是皇帝的住处,共五间,各设有床具等。
皇帝可随意居住。
不过苍帝喜住正中间的那处。
当江荧跟俞子钦不紧不慢的到达这里时,这儿早就被他们的人团团围住。
这里的太监、宫女都在未反应过来之际,就被他们的兵马从后面捂着嘴,一刀抹了脖子。
整个过程,甚至没让他们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来。
江荧没办法去怜悯所有人的性命。
她们能做的只能是,用尽可能少的人死,换取太元更多的人,活。
想要改朝换代,就少不了鲜血的冲刷,替换。
江荧跟俞子钦二人毫无阻拦的来到了后殿,来到了五间里头,正中间的那间门口。
俞子钦原本平静的呼吸,突然开始急促了起来,他缓缓地抬起手,推开了门扉。
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嘎吱——’声响。
他侧过头,微微低着,看了身披黑色斗篷的江荧一眼。
觉得比起自己,此时的她,平静的像是一滩不会流动的死水,也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
更准确的说,像极了从地狱里攀爬而出,想要向这门内人,索命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