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蓉没有食言,果真把药先分了一半给朱老。
她一边包着剩下的一半,一边笑着说:“跟我说说又如何,你若是正途,没准我还能帮你,你若是偏路,我就及时拉你一把,像我这么好的东家,朱老,你以前可真遇不着。”
朱老嘴里都是口水,眼巴巴地盯着那半包药,心里想,动手他是不行了,可又不想把自己的老底告诉这姑娘,就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把药收了起来。
楚亦蓉跟众人一一碰过面,才把田鹏单独叫到了一边说:“明日午后,有一辆车在后院门口接你,什么话也别说,上车跟他走就是了。”
田鹏身子往后一趔:“你又想把我卖到哪儿去?”
楚亦蓉:“……”
他到底把自己当谁了?就这样的,拿出去卖怕是得赔钱。
没跟他废话,自行离开,叫南星也及时给田妈传了一个信儿。
次日午后,田妈寻了一个借口,出了楚府。
她一路往外跑,从一条窄窄的巷子里穿过,然后又走了很远,在一处偏僻的胡同里,终于看到了一间破旧的房子。
这房子是楚中铭当时给楚亦蓉租来养疫病的,她只在此住了一夜,第二天就搬走了。
但房子的租期未到,便空置下来。
现在里面珠丝遍布,破旧的门窗被风吹的“吱呀”乱响。
田妈一看到这些,眼泪直往下掉,她儿子过去的几个月都住在这里吗?
她怎么就没想着过来找一找呢?她真是蠢啊!
田妈推门入内,满怀期待,又满带凄楚,结果入眼一片空,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顿时就慌了,忙着往院外跑去。
田鹏这会儿也被马车送到,一入院门,先跟自己的老娘撞到了一起。
田鹏习惯性地骂道:“眼睛怎么长的,不能看着点,这么大一个人,硬往上撞,你,你……”
田妈已经拉过田鹏的手,急急慌慌的先去检查他的手指。
田鹏不耐烦地看着她,很是嫌弃:“看我手干啥,还能少根手指头咋嘀?”
这话可戳到了田妈的心窝上了:“二小姐不是把你手指剁了吗?这怎么还长着,做的假的吗?”
田鹏略有鄙夷地看她一眼:“什么假的,这是真的,肉包骨头的真手指,她什么时候剁了?”
他扳着自己的手指上下摇了两下,然后松开说:“不过她给我服毒了。”
田妈刚把那一口气倒过来,瞬间就又卡到了胸口处,上不了,下不去。
她脸色都变了:“服……服毒?啥毒,能治吗?这个丫头怎么这么毒,我早应该想到,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她一直觉得我害死她母亲,现在就是拿你做法呢。”
田鹏这才往田妈的脸上看了一眼,恍然知道楚亦蓉为什么要抓他了。
他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第一次认真看着自己亲娘的脸问:“你真的害死她母亲了吗?”
田妈摇头,脸上都是苦的:“我没有,是夫人把她推下水的,我当时在边上站着,没动。”
田鹏问:“楚家夫人为何要害她母亲?”
田妈心思烦乱,一方面担心自己儿子的毒,一方面又被这个挑起来的秘密折磨的有些郁闷。
就急急地说:“还不是争宠,也不是了,夫人就是讨厌她,觉得她长的狐媚,总是勾引老爷,其实她也没有,是老爷自己往她身边凑的。”
田鹏明白了来龙去脉,进一步跟田妈求证:“你真的没有帮夫人的手?你是她的陪嫁乳母,像这种事,她不找你帮忙?”
田妈被他问的更心乱了:“当然找了,这些年在府里,我没少帮她做事,但这事我真没做。”
她说完,又急急地问田鹏:“她到底给你下了什么毒,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的,解了毒之后你就别在京城了,我给你点银子,咱去哪儿都成。”
田鹏往后退了一步,正色看着田妈说:“我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在一家药铺里做事,有师傅教我,有吃有住,每个月还有银子收,以后都不会做巷子串了,你高不高兴?”
田妈的脸色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好像到了一件有些激动,又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事。
若是田鹏说的都是真的,她当然高兴,但她这个儿子,从小被她藏着,从来没有做过正经事,连正经话都不会说一句。
被人抓去了,几个月没见,突然就成了一个好小伙子?
这事她不信。
田鹏一看她的表情,就什么都明了。
他也不想解释,吊着以前的声调说:“现在人也见了,全须全尾的,没受伤也没死,你放心吧。不过为了免受你累,我还是劝你一句,以后在楚家,别净跟着他们做坏事,有时候老天爷也是长眼的,万一真把我劈死了,你后悔死都没用。”
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田妈急怀了,跟着跑出来:“你去哪儿……”
田鹏:“回药铺子里去,我跟你说,你可别来找我,你知道那毒女多凶,她要是知道你来找我,没准真给我下毒,把我弄死了。”
田妈:“……”
楚亦蓉说把她儿子放回来的,这是咋了?
田鹏为啥又要回去,还一口一个把自己毒死?
她心里是极慌,极累。
看到儿子好好的,本来有些放心,却又因为他后面的话,忐忑不安。
这种心情,现在的留守父母比较有体会,年轻时把孩子扔在家里,只给他们银钱,管他们吃喝,却极少教育管束。
等孩子大了,想把他们护在身边,却发现孩子早有自己的思想,根本不听他们那一套。
于是揪心啊,无奈,怪孩子不听话。
可是,他们听话的时候,你也没说话给他听啊!
好不容易孩子后来有了点出息,他们又不太敢信。
不知道朱老用的什么法子,总之,把一个浪荡子叫回了岸,这也算功德一件。
楚亦蓉也睁只眼,闭只眼,容着掌柜的还发他月钱,医馆里平时有什么节庆福利,也都带上他那一份,俨然成了这里正式的伙计,倒是比从前好过多了,这是后话。
且说这日,朱老思来想去,还惦记着楚亦蓉那半包药,早上没吃下去饭,到了晌午也是味口全无。
眼瞅着田鹏出去,他自己再也坐不住了,下楼往东厢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