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看?小人这就解开。”
姚金解开袋口,露出里面洁白如云的棉花。
楼喻伸手捻了一些出来,放在手上拉拉扯扯,忽道:“这花……韧性足,又这般绵软,同蚕丝是不是挺像?”
“啊?”姚金真是惊讶极了。
他第一次没有深入西域,只是从西域商人那儿买了花种,并不清楚白云花的真正作用。
这次在汪大勇等人的陪同下,他们抵达种植白云花的地方,这才知道原来白云花竟可以用来做衣裳!
这一发现让他们感到非常惊喜。
他们回程中还想着如何说服殿下用白云花纺纱织布,未料殿下不过瞧了一眼,便问出这样一番话来!
姚金和汪大勇等人不由对视一眼。
汪大勇等人由衷拜服。
素来听闻别人盛赞殿下神慧无双,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世上有几人看到白云花,就能想到用花纺织呢?
见姚金等人呆愣,楼喻不由笑道:“不如咱们先去新城纺织厂,看看到底能不能纺成布。”
姚金回过神来,马屁拍得更加情真意切:“殿下所思所想简直神妙无双!倘若真能成布,那可就是造福万民啊!”
白云花做出来的布轻柔透气,兼顾绸缎和麻布两种优点,如果能广泛种植,届时价格也会低廉,可不就是大盛百姓之福了吗!
殿下太厉害了!
一行人来到纺织厂。
甫一入厂,姚金和汪大勇等人就被巨大的纺纱车给震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纺车?!
太震撼了!
姚金半晌没回过神,他自诩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如此庞大的纺车,也未曾见过短短工夫便织出这么多布的纺车。
开眼了开眼了!
姚金带回来的棉花都是已经去了籽的,而且他还带回了当地居民弹棉花的工具,这倒是方便许多。
楼喻由衷赞他“心思玲珑”。
姚金乐呵呵地教授女工弹棉和纺织工艺。
正所谓一通百通。
织女们本就对丝、麻的纺织工艺得心应手,虽棉纺织技术与丝、麻有些差异,但在姚金的讲述下,倒也理解个七七八八。
楼喻交待采夏和逢春:“最先织出布的人,必有重赏。”
棉花不仅可以织布,还可以做棉袄、棉被。
只是姚金带回来的数量有限,且冬日就要过去,楼喻便打消做棉袄的心思。
他将皮棉全部交给纺织厂,又问要姚金:“花种有多少?”
“回殿下,这次带回了三车花种,不过小人听当地居民说,能养活的也不过四五成。”
楼喻颔首,四五成没什么。
其实古代劳动人民是很有智慧的,只要能赚更多的钱,他们是愿意去花心思搞研究的。
就拿粪料肥田来说,楼喻相信不少人都知道这个道理。
可在王府田庄干活,种出的粮食再多,又到不了他们手里。
对自己没有利益的事情,谁还会积极去做?
至于其余农户,又能分到多少上等田地呢?用再多粪肥也提高不了多少产量。
种植棉花也一样。
棉种的成活率如今只有四五成,但只要种植棉花能给百姓带去利益,老百姓一定会积极主动地提高棉种的成活率,提升棉花的产量。
作为庆州掌舵人,他不需要凡事亲力亲为,只要下达政策,引导百姓就可以了。
半个月后,女工们经过努力,终于成功织出一匹棉布!
布料细密紧致,比麻布温和柔软,比丝绸透气服帖,非常适合做成衣服。
女工们织出来后,便知这匹布的价值所在。
布料呈到楼喻面前时,楼喻也不由有些激动。
他伸手摩挲半晌,对采夏郑重道:“以后,此布名为‘棉布’,可记住了?”
采夏秀目晶亮:“殿下,奴婢记住了!”
因皮棉量少,棉布产量还很低,楼喻没打算现在就推广。
他让人用棉布给爹娘、大姐和自己分别做了两套亵衣。
庆王和庆王妃穿惯了绸缎,乍一穿上棉质亵衣,竟觉得不比绸缎差,而且比绸缎要吸汗,穿在身上很舒服。
“娘看啊,这棉布就应该多造些出来!”
楼荃也赞同:“听说皮棉价格比蚕丝要便宜许多,阿弟是不是打算推广种植?”
至于庆王,他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没有发言权。
楼喻点点头:“推广也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不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是先搞点试验田吧。
这次他没打算在王府田庄设置试验田,毕竟田庄的地力比新垦出来的地力强,还是拿来种麦子和土豆比较划算。
鉴于新垦出来的地已经分配给新居民,楼喻不能强硬地让人家种棉花,遂又发布公告。
公告说:世子殿下要尝试种植新的农作物棉花,打算征用一部分田地。每征用一亩,愿补贴农户三成。这三成依照去年庆州平均亩产来算。除此以外,种出的农作物,上交八成,剩余两成留作自用。
农户们大多不认识字,楼喻便派小吏们去宣传。
有人问:“要种什么庄稼?还能有麦子好?”
他们大多挨过饿,麦子是他们的命根子,让他们不种麦子种其他东西,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上交八成?!这不行!”
他们要是种麦子的话,秋收后只用上交七成!
小吏解释:“不是会补贴你们三成麦子吗?”
“那也不行!”
他们要是种那什么棉花,最终只能得三成麦子以及二成棉花!
谁知道那个棉花是什么东西?
亏本的生意他们可不愿意做。
大家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这也在楼喻的意料之中。
但也有人愿意冒着风险,只为追随世子殿下的政策。
马贵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他在逃难路上就听说庆州接收难民,不仅给难民饭吃,还愿意给难民提供活计。
他本来半信半疑,但看着面黄肌瘦的婆娘和刚出生半年的小女儿,他还是选择踏上前往庆州的路。
他们一家三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庆州。
刚到庆州,就看到城门外有不少人排队。
他问了人才知道,所有难民都得先登记拿到“身份牌”才能去领粮食。
马贵忍着饥饿,抱着女儿,带着婆娘缀在队伍后面。
等待的时间是相当煎熬的。
马贵忐忑又激动地盯着前头越来越短的队伍——
终于到他了。
负责登记的小吏严肃问:“叫什么名儿?从哪儿来?家里几口人?跟你什么关系?”
马贵一时没听清,根本记不住这么多问题,只呐呐道:“俺叫马贵。”
“哪个地方的?”
“桐州。”
“她们是你什么人?”小吏耐心指着他婆娘和女儿问。
“一个是俺婆娘,一个是俺闺女。”马贵老实道。
小吏唰唰记下来,摸出一个木牌,在上面画了三道痕迹。
前面两道长一些,最后一道只有一半长。
“拿着,去那边领东西。下一个。”
马贵晕晕乎乎朝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去,那儿还是在排队。
他又排了许久的队,这才领到东西。
一顶小帐篷,一小袋麦面。
逃难的百姓一般都会带上吃饭的家当,马贵也不例外。
有了麦面,他们今天就能吃到东西了!
他看向身旁的妻子,妻子竟已欢喜得哭了出来。
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面糊糊。
庆州真好啊!那些人没骗他!
两人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双双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