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鱼再度出现在云海上时,太虚幻境的比试仍旧没有结束。看到众人又一次拘谨向他行礼,何青鱼微微颔首回应,便自离开。
在何青鱼正准备向养心殿行去之际,他忽有所感,看向了一个方向,似乎发现了什么。
随即他转身,一改方向,向着那处行去。
那里是连云峰弟子别苑。
此时连云峰弟子别苑中,桃子、石心瑶和知蝉三人,正待一处院落中。
自从上次宗门长老、弟子丢失宝物,与杨扬发生争执,把这里毁了个彻底后,杨扬和一众师兄师姐就再也没有管过这里。
如今更是有一段时间没在这里住了。
三人待的这处院落,还是桃子重新修建起来的。
桃子这时候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从院落里向洞开的门扉中张望,能看到房间里,心瑶正趴在床上,面前摊开一张画纸,手里抓着一支牛毫笔,正在画着《葫芦娃》的后续漫画。
知蝉在一旁看心瑶画画,不时给她打下手。
最近在心瑶开始画画之后,知蝉又多了一个兴趣,那就听心瑶给他讲这葫芦七兄弟的故事。
“大娃是我陆师兄,你陆师伯……二娃是我李师兄,你李师伯……前面的六个葫芦娃都画好了,现在我在画的……嘻嘻,是心瑶哥哥,你的师父哦……”
知蝉的免疫力经过之前六位师伯的故事冲击后,已经提高了不少,这时候听到师父要成为心瑶小师叔笔下,那一个满口喊着“妖精放了我爷爷”的幼童形象,感觉上已不那么惊讶了。
但不惊讶归不惊讶,他一想到师父变成那葫芦娃的幼童形象,始终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于是他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总觉得这样不好,小师叔,能不能不画师父啊?”
“我可是很早就想画哥哥了,你看看,这样子的哥哥多好看。看到哥哥头顶的紫色葫芦了吗,按照桃子师姐的说法,这还是很强大的宝贝呢。还有啊还有,你看哥哥这一身紫色衣服也好看,桃子师姐就说紫色显贵气,紫阳宗就带着紫哦……我也觉得很好看呢,你说说哪里不好啦小师侄?”
心瑶对师父的一通夸赞,让知蝉觉得很愉快,现在的知蝉就喜欢听别人夸师父。
所以他刚刚萌生出的,觉得小师叔这画会对师父形象造成损害的想法,在小师叔对师父的一通夸赞下,一下子全部打消。
他连忙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哪里不好,师父本来就好,小师叔这么夸师父,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心瑶见知蝉认同了她,立即笑逐颜开,随即她便把目光转回到分割成四格的画纸上,继续未完成的画稿。
在左的画格中,已经用紫色颜料开始涂抹的葫芦七娃杨扬,心瑶越看越是喜欢。
当然了,既然有喜欢的,自然有不喜欢的。心瑶想起了之前画过的葫芦兄弟中最不喜欢的那个,不由得有些不开心,小声说道:“几位师兄扮的葫芦娃里,还是骆师兄那个最不好看。”
“嗯?”
“骆师兄扮的葫芦娃头顶着绿油油的葫芦,身上也绿油油的,反正不好看就是了……”
“……”
绿了,绿了,骆珈蓝绿了……是这样子吗?
——
当何青鱼出现在这院落中的时候,在院子里发呆的桃子,首先注意到了师父这不速之客。
桃子看到师父,下意识反应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样子超凶。不过桃子还是不情不愿的起身,向何青鱼行礼,“师父。”
见桃子这般不待见的模样,何青鱼十分气恼。在他收的这些个弟子里,如果说最不让何青鱼省心的,非杨扬这混蛋小子莫属。
但除了杨扬以外,另一个让他无比头疼的弟子,就是这个小丫头了。
桃子在何青鱼正式收为徒弟之前,便已经遭到杨扬的蛊惑,成了杨扬的忠实的拥趸。他这个师父在桃子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权威,他说一万句话,显然都抵不过杨扬那混小子一句话有效果。
因为之前几次对杨扬的责罚,桃子从来都没给过他好脸色看。
对此,何青鱼自然是不爽的,他好歹也是桃子的师父,说话的分量居然还比不过自己的徒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之后的一段时间,何青鱼每日对桃子的考核就变得异常严格。反正每日考核,何青鱼总能挑拣出一些理由来批评桃子修行不专,并借机惩罚。
这时,看到桃子那不情不愿的样子,何青鱼也没有好脸色,他问道:“最近修炼进境如何?”
桃子脸色僵了僵,想要分辨什么,又不知道从哪开口,憋得脸颊上晕开了红霞,娇俏的模样无比可人。
何青鱼对此视而不见,本来还只是找个理由想要批评一下这丫头,可现在见桃子的模样,显然她这些日子,在修行上确实懈怠了。
何青鱼神色变得严厉起来,就要开始批评桃子这些日子以来的疏懒懈怠。
可屋子里,心瑶和知蝉都听到了屋外两人得说话声。他们一转脸就看到了房间外站着的宗主。
知蝉放下了手中的笔墨纸砚。心瑶也丢下正在画画的笔。两人一齐走了出来。
“宗主师伯。”这是心瑶的声音。
“师祖。”这是知蝉。
两个小家伙的见礼,让何青鱼本来严厉的神色稍霁,他温和冲两个小家伙笑了笑,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画画。”
“我……看小师叔画画。”
何青鱼自然知道心瑶所谓的画画是在画什么,他笑着冲心瑶点了点头,“好好画,我可是等不及要看了呢。”
心瑶笑呵呵的,小脸上满是骄傲自得,“嘻嘻,宗主师伯放心吧,桃子师姐把后面的故事给我都说清楚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去画,宗主师伯不要着急,不久之后我就能画出来了。葫芦七娃杨扬哥哥,就要开始他打怪救爷爷的故事……”
“……”这话要是让杨扬听到,相信他会羞耻到想去死的吧。一想到那混小子吃瘪,还一脸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何青鱼就很想笑出声来。
心瑶说完,又转身回床上趴着,抓着牛毫笔,继续画画去了。
知蝉也准备转身去看,并给小师叔打下手,但他却被何青鱼叫住了。
何青鱼特地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桃子,也不是心瑶,而是知蝉。
当然,最根本的目的,自然也不是知蝉,而是他那些被杨扬偷去的酒……
叫杨扬还酒,那小子却是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还回来。愤怒之下,何青鱼遍寻杨扬身上的储物袋,却没能找回他的酒。何青鱼要不是一直有事情耽搁,杨扬早被他带去不渡崖暴打去了。
何青鱼除了想要回他的酒以外,其实还对一些问题心存疑虑。
以前杨扬偷酒,至少还能说是根据他的那份地图上的标记,找到了藏酒的位置。
可之后他明显已经把地图上所有标记给抹除,但杨扬却依然能够偷走,何青鱼想了很久,都没能想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直到何青鱼逐渐把焦点从杨扬身上转移,把目光放到杨扬以外的人身上,想到知蝉的逆天气运,似乎才渐渐想明白。
只是,何青鱼依然很困惑,想不通这气运逆天的小家伙,又是用什么办法,帮杨扬那小子偷他酒的。
“跟我来。”抱着这样的疑惑,何青鱼带着知蝉走出了院落。
没走多远,两人就在那院落外不远处的一处亭子停下。
这亭子自然因为上次宗门长老、弟子与杨扬斗殴的波及,受到了一些程度的损坏,碎石残渣洒满其间。
何青鱼只是随意挥手,便将碎石残渣便被他给清理了出来。
所幸亭子里的桌凳没有遭到过多破坏,尚算完整,何青鱼便带着知蝉在亭子里坐下,随后才问道:“最近,你师父有教你什么吗?”
知蝉摇摇头。“师父最近都忙着制作机甲,我都是跟着桃子师叔、心瑶师叔,偶尔去师父那里。”
“机甲?”何青鱼疑惑,但也懒得深究,他已经习惯杨扬整天胡搞瞎搞的状态了,看向知蝉,只是问道:“你身体最近可有什么不适?”
知蝉又摇摇头。“没有。”
何青鱼让知蝉伸出手来,他轻轻捏住知蝉手腕,扣在脉搏上,灵力探入知蝉身体中,探查他身体的详细情况。
一段时日不见,知蝉的修为又暴涨了一截。
他的体魄异于常人,比寻常人更为强韧健硕,因此,那些天地灵气在引入体内时,并没有对他的经脉、五脏六腑造成任何负担和损伤。
而且,即便知蝉是从幼年时期开始筑基,他的情况也十分正常,如同其他适龄期开始弟子一般,且修炼的速度比起绝大多数天才弟子来,竟也犹有过之。
现在,知蝉已经从之前刚刚步入筑基的状态,进入到了筑基中期。
查知知蝉的情况稳定,何青鱼便放下了心来。
“很好。”知蝉身体的状况,这令何青鱼在意的问题既然无碍,那么何青鱼便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询问道:“那么我问你个问题,之前你和你师父,是如何找到我埋藏的那些酒的?”
知蝉觉得这个话题若是说出来,会对师父不利,便只是摇了摇头。
何青鱼也不气恼,知道知蝉在担心什么,便循循善诱起来,“我是不是你师父的师父?”
知蝉点头。
“你是不是要听你师父的?”
知蝉点头。
“那你师父是不是要听我的?”
知蝉又点头。
“所以,是不是你也该听我的?”
有点晕,但知蝉还是弄明白了,继续点头。
“那你说说,你和你师父究竟如何找到我藏在宗门中的酒的?”
知蝉看着何青鱼,有些纠结,但他还是开口说道:“地图。”
何青鱼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之前确信他的地图上,那些藏酒的标记已然全部消除,那混小子怎么可能再凭借他的地图找到他藏酒的地点?
何青鱼疑惑问,“地图?”
“嗯。师父找来紫阳宗的地图,让我在地图随意标点,然后师父在我标点的地方找到了酒……”
“嗯……啊?”
“那天师父从师祖您那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为了师祖的酒发愁。我想起在师祖您那里时,看到了挂在房间中的地图,突然就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然后我告诉了师父,师父就去找地图,让我标记……”
还能这样?
何青鱼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一想这好像对这气运逆天的小家伙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
何青鱼沉默了,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知蝉,心情纠结而又复杂。
良久,何青鱼拿出了他那张宝物地图,放在石桌上摊开,并转朝面对知蝉的方向。这时,呈现在知蝉面前的是紫阳宗的地图。
“我给你地图,你随意能再试试吗?”
“师祖藏酒的地方吗?”
“对。”
知蝉双眼在地图上扫了扫,抬手在地图上指点,“这、这,还有这……”
知蝉每指一个地方,何青鱼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知蝉指点几下,很快就指完了,他对何青鱼道:“就这几处,除了这几个地点,就没什么感觉了,师祖这是不是我的道行太浅的问题?为什么这次不像上次那样了呢?上次师父让我随便标记,我可是一下子就指出了十几二十处地点呢。”
“……”那是因为我这些年珍藏的酒差不多被你们偷完,整个紫阳宗埋藏的酒就只剩下这么点!
这是上次你们偷挖我的酒后仅——存——的——硕——果!
混蛋!
防不胜防!真是防不胜防!竟还能有如此不要脸的手段,竟用他人逆天气运来偷酒,这简直就作弊!
果然那些埋藏在灵气浓郁处的酒,都该收回来了,再放在那些地方,试图让这些酒等着岁月沉淀,完全就是双手奉送给杨扬的做法!
何青鱼不能再让知蝉继续看紫阳宗的地图,不能再让他看埋藏酒的那些地点,何青鱼伸出手盖在了地图上,紫阳宗的地图全貌瞬息起了变化,地图上,这时呈现在知蝉面前的,是整个灵洲修真界。
何青鱼正想伸出手拿回,这地图不能再给知蝉看了,他太逆天了,再给他看下去,只怕什么都会暴露个彻底……
何青鱼已经把地图拿到了手里,但这时他抬眼一看,却见知蝉已经注意到了什么,双眼一瞬不瞬盯着他拿到手里的地图。“这些标记……”
何青鱼正要把地图收回储物戒指的手一顿,他微微沉吟,问道:“你能感觉到什么?”
“这些标记,好像是不全……”
“不全?”何青鱼有些震惊,他询问道:“你是不是能指出更多这种标点的地方来?”
知蝉想了想,稍显迟疑的点了点头。
何青鱼又把地图放到了知蝉面前,说道:“指给我看看。”
随后,知蝉便在这呈现了灵洲极其周边海域的地图上,连连标记,加上原本地图上已知的标记,总共的标记数量,竟达到足足八十之数。
何青鱼站起身来,走到知蝉一侧,从这个方向仔细观察着各个标记。
但这一切,仍旧是那么的模糊。
知蝉在标记完了灵洲周边区域,没有就此停下,他皱着眉,看着灵洲的地图,双眼在整个灵洲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地方,他的额头不知为何,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良久,知蝉扭过头,看向了何青鱼,对他说道:“师祖,我总觉得地图上有一处怪怪的,但这地方和其他标记的地点,给我的感觉又不一样。”
“哪里?”
知蝉用手一指。
何青鱼的脸色瞬间大变。
因为,知蝉所指的地方是——天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