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其实一直是一种很耍赖的存在。
在日本自然也有清修和苦修的庙宇, 例如上杉谦信曾经受戒过的林泉寺就是其中之一。和神社一样,寺庙被认为受到神佛庇佑,不是人间之地,自然也不会受尘世的约束。大名之间可以互相攻伐,却不能对寺庙动手——这既可能引起信仰佛道的领地内农民的反抗, 又没有站得住脚的道理。
尘世中的人,怎么能对僧人动手?
所以就算僧人做出再怎么丧心病狂的事, 大名们也只能保持无动于衷。朝仓家自朝仓孝景起就与之交恶的一向宗, 还不是在朝仓义景的时候得到了朝仓家的低头,比叡山延历寺也得到了朝仓的大批供奉,从此转变成了双方和睦?
不管朝仓义景的做法代表了什么, 这能证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大名们只能在面对寺庙时退让。
就算真的要与寺庙敌对……那也必须先考虑这一行为对自己造成的影响, 是否是在承受范围内。
“我考虑的很清楚了啊。”三郎十分坦然地回答道,“明明是寺庙, 结果又有僧兵, 又能攻打城池,还能娶妻生子……我说, 这样不是太赖皮了吗?”
“虽然确实是这样……但是寺庙只是通过收取供奉来维持自身, 和大名们并不具有利益冲突, 只要打好关系,还能成为大名手中的利刃——啊。”
“又出现了,小光的辛辣语言!”朝着不知不觉间就将寺庙与大名的关系讽刺了一遍的明智光秀竖起了拇指, 三郎继续道, “但是, 就算很好用的东西,也不可能为我所用吧?每年要付这么多钱,感觉上就很亏。而且我想要夺取天下——”
“他们是不会想要我做到的,对吧小光。”
“您说的没错。”
每次都会习惯三郎的毫无常识,但每次也都会被那份率性下的敏锐所惊异,明智光秀最终这么回答道。
“尝到了乱世带来的甜头,他们是不可能再安静下来了。即使天下已经归于一人手中,他们也会因为自身利益煽动民众发起一揆。哪怕夺得天下的人与佛门颇有渊源……佛门的分支,也是很多的。”
依旧没从明智光秀颇含深意的最后一句听出什么东西来,三郎直白地做出了结论:“他们会是我的敌人,这样理解就没错了。”
“确实如此——所以,您已经做好觉悟了吗?”明智光秀轻声道,“比起石山本愿寺,比叡山延历寺要好对付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
“想要让僧兵对你屈服,那么对比叡山延历寺的打击,就必须超过‘小打小闹’的范围。”
“那就攻打比叡山。”
三郎笃定道。
“我会对比叡山延历寺进行最后交涉,如果这一次还被拒绝的话——小光,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如果对您有帮助的话……我,责无旁贷。”
——
——
不管浅井怎么对六角的眼界恨得咬牙切齿,也依旧改变不了针对信长包围网破裂的事实。理智上浅井长政知道这是消灭信长的最佳时机,但耐不住有天皇和将军的强令。最终在和谈后,朝仓家最终决定退兵。
只有区区数千人的浅井家,也无法将织田信长扑杀——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织田信长脱困了!
而更加让人痛惜的是,在和谈下朝仓最终取得了京畿一带的主导权,织田家不得不废弃被森可成以性命守卫下的宇佐山城,来为自己争得喘息的时机。但浅井家却一无所获,织田家不仅依旧占据着南近江,甚至连已经攻下的横山城也不肯归还。
这是一种摆在明面上的针对态度了!可恨的是,无论是作为盟友的朝仓,还是从他反叛信长的行为中获利的将军,没有一个愿意将他拉出现在的尴尬局面。
恐怕这些人,还暗自希望织田家迅速进攻浅井,来给他们一个援救和联军的机会吧?这样浅井不得不冲到最前面,去为他们消耗织田的实力,最终却受了他们的人情。
浅井长政已经看穿了这一点,但是他却无能为力,甚至对于这样的状况接受良好——因为这是乱世。
浅井家实力不够,便只能沦落到如此下场。
再过几年——不,或许都不需要几年,小谷城也会被攻下,到头来整个浅井家就都要在信长手中灰飞烟灭了吧?
他的妻子阿市是织田家的公主,产下的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这真是再好不过了。
接连几次的豪赌都在织田信长不知是才智过人还是纯靠运气的应对下输得彻底,浅井长政既不甘,又无可奈何,只能下令令在比叡山上的浅井军撤回小谷城。
即使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也总会有对策!这世间总不可能一直对信长如此偏爱!
想起在信长强行渡河、从摄津赶到京都后涨起的江水,浅井长政都觉得心头一冷。但他依旧如此肯定地想道。
织田信长的强运,总有结束的那一天。
十二月十五日,浅朝联军终于从比叡山撤离。与浅朝联军对峙已久的织田军终于解除了威胁,历史上著名的反信长包围网也由此——暂·时·告一段落。
浑然不知自己日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辛苦,三郎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危机解除后就迅速奔往岐阜,还赶上了过年。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决定了森家兄弟的去向。其中森可成原本的次子、目前的长子森长可继任为森家的家督,并以十三稚龄成为了织田家的家臣,继承了原本是父亲管辖下的金山城城主之位。他下面的几个弟弟,除了这一年才出生的千丸(森忠政)外,其余的兰丸、坊丸、力丸都成了三郎的小姓。
在决定这些之后,还发生了一个小小插曲。
“说起来,长可也还没元服啊。虽然十三岁元服也差不多了。”三郎看着面容稚嫩、浑身气势却已经不容小觑的少年,目光在对方严肃的装束下转了一转,“——你的家纹也是鹤啊,那么就决定了……”
因为今天轮到自己旁听,而跪坐在三郎身边的鹤丸国永顿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三郎就十分愉快的宣布道:“那么,我把鹤丸国永送给你吧。”
鹤丸国永:“……”
作为注定被织田信长送出去的刀剑,他并不是有什么意见……嗯实际上意见还是有一点的,但是问题是,织田信长这次送错了人啊?!
他不是要被送给明智光秀的家臣御牧景则吗?怎么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要送到森长可手中了?!
真是个了不得的大惊吓。不知道刀剑易主会不会影响刀剑付丧神的记忆和传说,也不知道刀剑换了个主人会不会引来检非违使呢。
大概是想起从“鹤丸国永”诞生的刀剑付丧神还在,三郎很快就看向了鹤丸国永,煞有其事地说道:“反正你们都是鹤纹,还挺有缘的对吧?”
鹤丸国永:“……森家的家纹是鹤の丸,和我的刀纹并不一样哦?”
三郎:“都是鹤,也没有什么差别吧?”
鹤丸国永:“鹤的头颅形状不一样啊。”
眼看着三郎似乎真的被“头颅形状不一样”为难到,考虑起鹤丸国永是否适合森家(从家纹意义上来说),最终还是被这意外的赏赐震惊了一瞬的森长可先回过神来,十分干脆地说道:“多谢您的赏赐,但我不需要!”
他并不能看到刀剑付丧神,但也早就听到织田信长身边有一批甲贺忍者,也就将三郎貌似自言自语的话当成是和甲贺忍者的对话,并且丝毫没有遮掩,态度坦然地说道:“那把‘鹤丸国永’的刀纹是鹤纹,但不会是森家的鹤丸。我是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今后要成为超越父亲的武将,在您身边效力。我的武器,只要一把就够了!”
他这样莽撞的态度,实在是不能算作恭敬,以至于他自小聪慧的弟弟森兰丸都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结果却被他不耐烦的甩开。
但好在,三郎本身也不是什么拘泥于规矩的人。
“说的也是。长可和可成先生一样,都是用长武器的。”他对森长可的态度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略思索了一会,就干脆的点了头,“那么,今后就用你的武器为我效力吧。”
森长可立即露出兴奋的神色,点头应下:“是!必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不过就算这么说,感觉也像是雇佣童工……等下,这样一来,十五岁的我也算是被小光雇佣童工了哦?”三郎摸了摸下巴,视线在一溜跪坐着的小萝卜头上扫过,“算了,在晚上九点前让你们回家就行了吧。”
森家兄弟:“??”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想要问问你们的意见。”没有理会森家兄弟听到奇怪约定的茫然表情,三郎继续道,“我想要对比叡山延历寺动手——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愿为先阵,攻上延历寺!!”下一秒,森长可就做出了回答,“因为是僧兵,就能躲在安全的地方……这样荒谬的事怎么可以!”
“和我的想法差不多——那么,先做好准备吧。”三郎态度平和地说道,“最后一次交涉机会已经给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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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纹也是有很多形状的。虽然森家的和鹤丸的真的很像,但他们是两种纹路。
鹤丸:吓得我变成了鹤球。
信长这次放弃了京都的势力,宇佐山城也被烧了城郭,失去了防御的能力,变成废城,这也是对朝仓表示诚心。以此来取得喘息之机。
也有离间浅朝联军的军事意义。(貌似)
浅井长政和阿市有说是三个女儿,也有说是二子三女,二子被浅井长政送出,秀吉一年后在信长授意下找到并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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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烧烧烧了。(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