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醒来的时候,大嫂已经把早饭预备好了。林夕不用想也大概知道吃的是什么,粟米粥、粗粮饼子、腌野菜。林夕和大嫂刚刚吃完饭,乌细就带了几个人过来。
“林夕姑娘早,族长让我给姑娘送点东西过来。”
他说完话,便招呼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往前来。然后他打开起第一个人的篮子里陶罐的盖子说道:“族长知道姑娘在饭食的做法方面颇有新意,所以把这白面送过来请姑娘试一试。”
林夕天天吃粗粮饼子,早吃的有些够了,见到这白面自然欣喜。
乌细接着掀开又一人手里捧着的一摞东西上面的布巾,说道:“族长说,姑娘入乡就该随俗,这些布匹是我们这里制衣服惯常用的。”
林夕看着那彩色的布匹倒不惊不喜,她虽然没带太多的衣服,也对这里姑娘们穿的短衣长裤罩短裙有些喜爱,但是倒真没怎么对自己怎么穿衣动过心思。
这时乌细对着大嫂说道:“乌有家的,给姑娘制衣服这事就交给你了,要趁着农闲多找几个人把这事办了。”
大嫂高兴的连连点头称是。送走了乌细等人,林夕心想着一会儿该去哪转转呢。这时大嫂说她要回村子叫几个针线好的老婆们来给林夕裁衣服。林夕笑着说不用急。但是大嫂说现在正是农闲,赶紧把衣服裁好了,接下来还要绣花编扣子什么的。林夕也拗不过她,就让她去了。大嫂走后,林夕想着好久没吃到馒头了,还是先最做块儿面酵子吧。到了灶房,她看到大嫂拿来的黄豆,又起了做豆酱的想法,于是便挑了些黄豆,用冷水泡上。忙活完了以后,大嫂带着四五个女子也来了。
几个女子一看就是爽利的,虽然林夕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不过因为其中几个之前也跟着大嫂来过,所以量体什么的倒也不那么别扭。林夕任着他们叽叽咕咕的拿着一块又一块的步匹在她身上比比划划,直忙了老半天。大嫂指着布匹中的两匹灰色和蓝色的布说道:“这两匹布应该是给公子预备的,姑娘拿公子衣服来量一下,一道就给公子把衣服制好了,说起来这马上入夏了,没几身替换的衣服还真是不行。”林夕笑着称是,然后去郑筠屋里找了一身衣服出来。
大嫂几个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林夕觉得有些头疼,就躺在塌上睡着了。梦中她渴的有些受不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想要喝水。她难受的厉害,半睁开着眼睛就瞧见不知道郑筠什么时候回来了,此时正背对着她。她嘟囔道:“我想喝水。”郑筠便倒了热水过来。林夕挣扎着想起身却起不来。郑筠便稍稍扶起了她,把水喂给了她。此时天色渐晚,屋里光线昏暗,林夕头痛的很眼睛也不想睁一下,喝了水就接着躺下睡。郑筠伸手去抚他的额头,她觉得那手格外的凉,抚在她额头上很是舒服,就把同样滚烫的手附在了那手上,然后就睡着了。
林夕再醒来时,屋里已经掌了灯,但是已经没人了。林夕觉得身上有些酸痛,不过头没那么晕了。她慢慢的起身,坐在塌边缓了缓神。这时大嫂轻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林夕坐在塌边,她边忙慌着过来边说道:“姑娘,是不是想喝水了,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病了?”
林夕虚弱的笑道:“大嫂,我是有点渴了。”
大嫂给林夕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林夕。
林夕喝完水,缓了缓,问道:“大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大嫂倒了盆水,洗了块儿毛巾递给林夕擦脸。她说道:“我今儿就不回去了,姑娘你生病了,晚上身边没个人伺候不行。”
林夕想推辞,但是她确实难受的厉害,有大嫂在身边总是方便一些。林夕点了点头,又道:“那大哥和孩子们怎么办,他们还不知道吧。”
大嫂笑道:“我来的时候告诉他们了。”
林夕奇怪的问道:“大嫂来之前就知道我生病了?”
大嫂有些许不自然的说道:“噢,我回去的时候看你挺累的,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所以就想着晚上可能会在这照顾你,姑娘我去趟灶房,去给你盛碗粥过来。”
林夕觉得倦得厉害,就又歪在塌上闭着眼睛瞪着大嫂回来。不一会儿大嫂便端了粟米粥来。林夕吃完以后,问大嫂道:“公子有事出去了吗?”
大嫂奇怪的说道:“姑娘,你忘记了么,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
林夕心里觉得奇怪,暗暗想着难道郑筠还没回来,又或者他回来以后又出去了,只是大嫂不知道而已。
不一会儿,大嫂便端着粥走了进来。大嫂边伺候林夕吃饭边说道:“我看你烧了厉害,就找人请了巫医,估摸着一会儿就来了。”
林夕谢过了大嫂的热心。待她吃过饭,巫医果然就来了。这位巫医比族老的年纪要小一些,看上去四十左右。巫医端详了林夕半天,又探了探脉相,然后叽叽咕咕的对大嫂说了一些话。大嫂点了点头,然后对林夕说道:“姑娘,巫医让我去准备些东西,我很快回来。”
大嫂匆匆忙忙的就走了,林夕有些不安的肚子面对着巫医。巫医就站在她对面望着她,似乎在思索什么。不一会儿那巫医便凝神打坐,嘴里开始碎碎念,然后起身后取下别在头上的树棍,披着头发冲着林夕走了过来。林夕心里一惊,心道自己也是跟云袖师父学过几下子的,实在不行就跟他拼上一拼。不过还不等她运气出招,那巫医便止了步,他歪头看了看林夕,也不说什么话,接着就利落的用木棍把头发一绾,转身离开了。林夕讶然的看着巫医离开。好一会儿大嫂才回来。
“姑娘,等急了吧,我回来的路上遇见巫医了,他让我给姑娘你煎一副汤药喝了,说你大病后不要劳累,也莫吃酒吹风。”
林夕觉得巫医说的都对,不过她也在思索那巫医当是用那根绾发的木棍究竟想干嘛。
林夕吃了大嫂煎的药又沉沉的睡着了。第二天她醒来的比平时更晚一些。郑筠待她醒来以后便来看她。郑筠摸摸她的头说道:“不烧了,这段日子我总是出去,没有好好照顾你,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林夕笑道:“大嫂照顾照顾的很好,你去忙你的吧。”
郑筠握着林夕的手说道:“易物大会的事我已经交给大乌氏的族人去办了,我现在无事一身轻,就专职伺候你。”
林夕诧异的问道:“难道族长有了新的打算?”
郑筠假装不快的说道:“你难道不该因为我以后能天天陪着你而高兴么?”
林夕伸手摸摸郑筠的鼻子,说道:“你陪着我,我自然高兴,现在一下子觉得什么病都没有了,身体轻快的很。”
郑筠扶了她起来,说道:“淘气。”
这时大嫂走了进来说道:“公子,姑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药也煎好了,我先回家去一趟,下午就过来。”
林夕说道:“大嫂,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粟米面呀?”
大嫂说道:“有呀,一会儿我来的时候给姑娘带点来。”
吃过早饭后,郑筠说林夕因为身体虚弱,需在屋里再歇上一日,于是郑筠就在屋里陪着林夕。两个人在屋里呆着也无事可做,郑筠突然想起了当年林夕陪可馨去大都时在马车里玩的’扑克牌‘。郑筠这么一说,林夕也来了兴致,两个人找来了纸笔便开始制作。
等他们做好了林夕简化后的扑克牌时,大嫂也带了粟米面回来了。林夕便拉了大嫂一起来玩。经过林夕简化过的扑克牌对于郑筠来讲确实太小儿科了,郑筠陪着他们玩儿了一会儿便回自己房里看书去了。
这巫医的药确实对症,又过了一天林夕的身体便恢复如初了。林夕身子一舒坦了,就不想待在屋子里了。她巴巴的跑去厨房看她的面酵子做好了没。瞧着差不多了,她就掺了白面和粟米面发了一盆面。等着面发的功夫,郑筠陪着林夕,便拿出洞箫吹了首旖旎清幽的曲子。上一次听郑筠吹奏洞箫还是在大都的时候,这一晃都多少年了。当年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如今已经是一个猿臂蜂腰的青年,温润不减当年,又多了几分稳重。林夕看着他月白的身影,醉在他的曲子中久久不能自拔。
一曲终了,还是突然而入的掌声惊醒了林夕。林夕顺着声音往去,就见族长和乌细正在不远处。
族长今日也穿了一身月白的布袍,布袍外面又罩了一件对襟的大褂,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了很多。他边走边道:“外间多传郡王精通音律,文藻甚佳,今日倒真是让我大饱耳福。”
郑筠收起洞箫,微笑道:“传言大多不可信。”
这时族长望着林夕接着说道:“前几日给姑娘送来的白面,不知道姑娘做了吃食没有?”
林夕说道:“我打算用作蒸食,不过还没做好。”
族长点点头道:“我今日左右无事,就在这等一等吧,说起来我也是好奇的很。”
林夕觉得这族长今日似乎一点不吝惜自己的言语,不光形象变了,性格似乎都变了。不过她还是不想和他相处,于是就借着去灶房准备饭食赶紧躲开了。
林夕刚刚回到灶房,大嫂也来了。大嫂看见林夕揣着的面团好奇极了。因着大嫂的主动请缨,也因着大嫂确实比较有力气,所以林夕就指挥着大嫂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当面食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的时候,别说是大嫂了,就连林夕都馋的不行。林夕也不想和族长多说话,就推说自己累了歇会,让大嫂送了蒸好的馒头过去。灶房里太热,林夕就用手扇着凉风到灶房后面溜达去了。
她这一溜达,足足溜达了大半个时辰。灶房后面有一条通往西山耕田的小路,还有一条进入果林的小路林夕犹豫了一下,说起来她也害怕草深处有虫蛇,所以就选了去果林那条路,果林有人时常打理,树下杂草甚少。
这时果林里大半的花都谢了,林夕望着树上刚刚坐住的小果子,心里想着待到秋天,就见天的到这里摘果子吃。一想到吃,她倒是有点饿了。也不知道那族长走了没,林夕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滚边绣花月白袍的下摆。林夕心里一惊,尽量神色自如的抬头望着眼前那人。她强作镇定的行礼说道:“族长安好,真是巧。”
“确实很巧!”
林夕心里努力在想自己该说点什么。这时族长又说话了:“你在躲我?”
林夕被说中了心事,心里咯噔一下。她赶忙解释道:“族长误会了,我只是在灶房待久了,有些气闷,出来透透气。”
林夕也不敢抬头看族长,但是她感觉到了族长一直望着她的目光。好一会儿,族长才语气平静的说道:“白面蒸食这个做法,确实不错,回去吧,你身体刚刚恢复。”
林夕辞别了族长往回走。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族长怎么突然待她和善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