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苦寒,时下已经是阳春三月,这里还是寒风夹带着雪花,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
“小姐,该吃药了。”
“先晾着吧,推我到廊前看看。”
“小姐……”
“没事的,我穿的这样厚,这拿条盖毯来就可以了,屋里的药味浓重,我想出去透透气。”
“小姐,奴婢马上去收拾,可能是百合香改换了。”
“云裳,你不要东忙西忙的,你既然来伺候我了,就该听我的吩咐。”
“是。”
叫云裳的女孩儿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此刻正拧着眉头推着一把木质的轮椅往抄手游廊走去。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好,不算太晴,偶尔还会刮一阵冷风。小丫头虽然穿着厚厚的夹袄,但是此刻也不由得来回躲躲脚以取暖。
“小姐,咱们回屋去吧,殿下吩咐过不准你出门的,要是……”
有时候这晦气的话还真不能随便说,云裳本来想说要是殿下突然回来看见小姐在廊下吹风又该训斥奴婢了,可是她心里这么想着,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外面一阵喧闹。
“坏了,一定是殿下回来了,小姐,我们赶紧回屋去。”
云裳一听到外面有动静,立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窜了老高,一脸惊惧赶忙去推轮椅。
“云裳!”
可是时间已经来不急了,那人已经甩开众多随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内院。云裳看着一脸风尘仆仆且面色不善的主子,立即两腿颤颤的跪了下去。
“这不怪她。”
轮椅上的女孩儿,面色苍白,十分清瘦,此刻也赶忙帮衬着云裳说话,而且有要站起的动作。
“你不要动,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听话,你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落下病根。”
“还不快去帮着殿下送小姐回屋。”
跪倒在地的云裳听到子城的话刚忙起身去帮忙。不过倒是峦岫好似眼中射出了根钉子似的把她牢牢的钉在哪里不敢再有一点动作。
“天气这样,你还要出去。”
林夕望着峦岫一脸责备疼惜的表情,心里顿时觉得歉意连连。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呢,你还跟我客气。”
林夕望着峦岫,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峦岫就如同她的长兄一般,这种兄妹之情是她从来都没体会过的。
“外面的局势如何?”
峦岫微微皱了下眉,端起桌上放着的汤药说道:“快,趁热喝了。”
林夕知道峦岫不想让自己整日的想些没用的事情,所以每次来这里都避谈外面的局面,只是林夕每次都会胡搅蛮缠,最终峦岫妥协。
“峦岫,你不说我就不喝。”林夕又佯装生气,把头别到一边。
“乖,听话,快把药喝了。”
林夕还是不理峦岫,如此峦岫也只好叹息一声道了一声,“好吧。”
“真的么,那你先说,我再喝。”林夕恍然间换了一个人一般,霎时间变了一副模样。
峦岫好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这一瞬间居然有些晃神。
“你,你,你怎么了?”林夕看到峦岫望着自己呆了一下。
“哦,没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林夕心里突然间有了一种不安的情绪,好像也没有听见峦岫的问话,大叫道:“云裳,快给我拿镜子来”、
峦岫愣了一下后,立即回过神来,大声吩咐道:“子城,快去请霍神医。”
此时林夕根本也顾不得什么三国的战事,因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发生了,蛊毒开始发作了。
依照常理来讲,蛊毒在植入体内后适逢女子青春期开始就会发作,林夕如今十四五的年纪,适时发作倒也正常。只是这毒一旦发作就很难抑制,即便有了之前云袖师父配治的丸药,那也只能是适时延长蛊虫反噬人体后的时间。目前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推迟蛊毒的发作,那样林夕才有时间找到更为有效的解蛊方法。之前因为有了林夕在暮云山三年的调养准备,原本这蛊毒可以推迟几年发作的,可是之前林夕回到北定军中恰逢战事迭起,因而没有按时服用菌露,再加上此番身负重伤更是耗尽了之前的积蓄。如此一来,身上的断骨之伤尚未痊愈,倒又加上了蛊毒发作,实在是雪上加霜。
“林夕,不要怕,刚才也只是那么一瞬,可能是你气息不稳一时没有压制住,神医上次请完脉后就回去调制解药了,你不必担心。”
林夕望着峦岫,心里虽然有些恐惧,但是又怕增添了他的担心,也只好表面上逞做没事儿一般,让峦岫有所慰藉。
林夕那天从山下被救下后,身上多出擦伤淤青倒是其次,要命是有石头击中了上身,好再只是造成了一侧的胳膊骨折,脊椎错位。幸好当时霍大夫随着峦岫在军中,这才及时为林夕正了骨。但是林夕从山上滚落下来摔到了头部,一直昏迷不醒,这可急坏了峦岫。好不容易等她醒来后,又觉得军中吃用不适养病,于是吩咐属下掩人耳目搭桥铺路,折腾的大半个月后把林夕秘密运到这处宅院。人送走了,可他倒是不嫌辛苦,隔三差五就要过来探望,这直弄得大家对林夕另眼相待,不敢有半分怠慢。林夕从来没想过峦岫竟然能对她这般好,好的有些让她觉得出乎意料。不过她知道这是因为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她也是不计一切去帮助他的,这是善有善报。
霍神医诊完脉后证实了林夕刚刚的猜测,这蛊虫好像之前一直都在林夕的体内沉睡,刚才不知怎么的就醒了一下,现在虽然脉像上平和,但是谁也不知道它下一次醒来是不是就真的发作了。
“太师叔,还有其它的法子吗?”,林夕现在只能指望霍神医了,他虽不出仕,但却是天下数得着的神医,如果他也束手无策的话,林夕就只能直面短暂的人生了。
霍神医从自己身上取下一个小瓶递给林夕。
“林夕,这是我刚刚调制出来的药丸,蛊毒来自南疆,性质湿热的菌露是以生之为道,太师叔取了北地寒冷之地的奇珍配置出来的药丸不知道对蛊毒有什么影响,本想你的蛊毒还能最少拖延一两年,这期间我也好养蛊来试一试这丸药的效果,但是现在时间紧迫,我不敢保证这丸药的效果”。
就连神医都不敢保证,那这蛊毒还真是难解了。林夕知道这一热一冷便是两个极端,这丸药要么就是克制这蛊虫的利器,要么就会弄巧成拙。
“太师叔,这药我先收着,凡事不试一试是不知道结果的,假如我试了便还有一半的希望,若是不试就一半的希望也没有了,我想下次蛊毒发作之时便是我试药之时。”
峦岫当初从霍神医口中得知林夕中蛊的消息时,一脸的不可置信。当时他望着昏迷中的林夕,眼眶就红了。他是个坚强的人,就算是当初和绮萱都要生离死别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但是现在他哭了,他没有想到那种等死的命运居然会转到林夕的身上,他知道那种滋味,更是不愿相信林夕这样好的女孩儿会如此的命运多舛。
如今他得知林夕似乎被提前宣判死刑的时候,心里有种特别难受的滋味,他没法去想象林夕服了这丸药后的悲惨景象,或许青春在一瞬间绽放会犹如满园红艳的花朵霎时间一同盛开,看似美丽但是棵棵都盛开在血肉之上。那种血腥的美让他有些恶心,他感觉自己没法在这屋子里再呆一分钟,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快步冲出了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