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去疾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一眼,站在人堆中的冯劫顿时大喜。
正准备站出来道谢感激一番。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大王,辞赋来了,辞赋来了!”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长史匆匆而来。
手里还紧紧的拽着一张绢帛。
嬴政不由怒视,按照惯例,每日都会由长史将辞赋收集在一起,然后第二日在朝堂上公论,此时还不到时候不说,即便有也要等到明日。
长史入殿,立刻跪地,双手将绢帛高捧,道:“大王,大喜大喜啊,此乃奇赋,上林苑中的列国士子无一可于之一争,臣等多人察看,无所瑕疵,其文章雄浑,韵味深远,更于雄宫相得益彰,实乃罕见,是以臣知大王多日牵挂此事,不得已斗胆前来敬献。”
嬴政闻言,顿时一惊。
满堂文武更是纷纷相互看去,王绾道:“何人所作?”
按众人所想,长史能如此郑重,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想必真有其过人之处,但不同的人,品鉴不同,所谓的千古之赋,也就是无人可以挑刺。
无人不赞赏,属绝响的文章。
长史道:“回丞相,此人不知姓名!”
“哦?还有这等事?”
就连嬴政也不由诧异万分。
长史接着道:“此人虽不留姓名,但此赋确实旷古绝今,其文章雄浑却又清雅,亦可见其胸怀天下之志,可谓于那迎宾赋中描写的雄州雾列,俊采星驰亦可比拟!我等人不服,无人不惊叹,肯定大王亲赏!”
嬴政顿时来了兴趣,笑道:“长史如此推荐,那寡人都有些期待了,既然你说是绝唱,那诸位共赏吧,看到底有没有你说的这般了得,冯劫,你的辞赋冠绝这个朝堂,不如,你就替寡人和诸位臣工朗读一番。”
冯劫心中有点不服。
走了出来拱手道:“臣愿为诸位畅读!”
说完,长史便将手里的绢帛交给了冯劫。
冯劫才学惊人,在历史上本就在秦国一统天下之后,做了秦国的丞相,其父冯去疾更是三朝元老,也算家学渊源,如果冯劫这一关都过去,那这就怕是无法去说千古赋了。
嬴政靠在王椅上,用手指敲打着面前的案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冯劫打开绢帛,心中冷哼,定眼看去,这才刚一落眼,就挪不开了眼睛,顿时道:“这?这!?”
冯劫的异样群臣也都是纷纷放在眼里。
冯去疾问道:“愣着做什么,这辞赋就写的,这?这?”
冯劫见父亲发怒,更看到父亲的眼睛往嬴政身上撇,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
嬴政半天没有闻声,顿时睁开眼睛看着冯劫的模样,道:“冯卿这是?”
冯劫吞了吞口水,道:“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旁出。”
“这!?这?”
冯去疾第一个惊叹起来。
群臣各个都是饱学之士,这其中的道理,一点就通。
意思是说,等到天下归一,在出阿旁,那时我们就去伐蜀山的木,让巴蜀能够连接到关中,不要再和秦国分开,要大治,要同治。
嬴政面色的笑意一僵,顿时坐直了身子,朝着冯劫看去,两手放在桌案上,道:“继续念!”
一句排头就把冯劫的胆气给打压了三分。
随即,冯劫继续念道:“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左苍梧,右西极,丹水更其南,紫渊径其北,终始灞铲,出入泾渭,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鹜往来,出乎椒丘之阙……过乎苍莽之野。”
群臣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即便是坐落在咸阳宫,脑海里都不由出现了一副已然建成的阿盘宫,宫女如云,宾客如玉,四季在宫中而分,渭水之上,桥梁弥漫,无人不惊叹。
嬴政站了起来,道:“奇哉,这,真乃奇才!大秦还有这等人才,寡人居然不知?”
冯劫此时已然没有半点争执之下,这怎么比!
不是自取其辱吗。
就这么一点,好坏自分,众人不是聋子,自然明白高下,一个个惊叹不已,换作自己,如何写的出来啊。
“天下还有人能于武侯比肩的人?”
众人呆滞着面庞,却祈盼的眸子继续看着冯劫。
冯劫两手握紧,继续念道:“乘镂象,六玉虬,秦王举剑,武侯参乘,扈从横行,出乎四校之中……奏齐楚之乐,听秦晋之颂,揽燕国之民,喝天下之彩!”
冯劫念到这里。
已然两手发凉,然而众臣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也是背脊发冷。
“好一个,秦王举剑,武侯参乘!应景,八个字便让后世知道大王的功绩了。”
参乘,意思通常是古代将军打战之时,身边的人寸步不离,睡觉也在一起,同车,同屋,同谋。
只有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才会参乘。
当初,苏劫伐东郡,便是让蒙恬参乘!
这八个字,便可让人想象出,秦王扫六合,而武侯,这君臣二人一同扫灭天下,何等壮阔,何等雄壮,何等风华!
后世只要看到这八个字,就知道秦王和武侯当初,是如何灭了六国,一统华夏,亦有无限的遐想!
灭六国,太过于杀伐,传扬后世不妥,是以便用了奏齐楚之乐来让人遐想。
天下知道,齐楚的乐是最悦耳的,楚乐本就天下闻名,齐乐还能出高渐离这么个人,为什么能奏齐楚乐,那是因为我大秦占了你们的土地,灭了你们的国家,也拥有了你们的文化。
秦晋本就为一家,而晋自然也包含赵韩魏!
至于燕国之民,天下都知道,燕国的传承是最久的诸侯,有八百余年,也是最为古老的国家,连最为古老国家里的百姓都成为了秦国的百姓,那秦国便是天下一统,四海归一的时刻了。
冯劫念到这里,便知道,这一首赋,已然不可超越了。
嬴政捏紧了拳头。
缓缓走到了堂下,从冯劫手里将绢帛拿了过来。
两眼视之于其上。
重新开了一遍,又品味了一番,忽然大笑起来。
朝堂上回荡着嬴政的声音,众人更是看到了嬴政两眼射出不可言说的色彩。
嬴政问道:“此人何在?”
长史道:“大王,臣此来正是因为此事,此人命人留下辞赋,并未现身,但以赋观人,此人必定是旷古大才,若是为大王所用,必然是秦国之幸事,虽然其有意不愿现身,但却被臣发现,这绢帛上的字迹尚未彻底干滞,所料不错,必然是当时所写,既然如此,那此人此刻也一定就在上林苑中,大王若是真的求贤,不妨命虎贲军前往搜寻一番,人才难得啊!”
嬴政忽然哈哈大笑。
道:“说的是,说的对!好一个人才难得,寡人这就去!!!”
群臣惊呼。
“这?大王,会不会太过大动干戈了。”
“大王亲自去?”
嬴政两眼看向北面,道:“愿于寡人同去者,自随其后!!”
说完,嬴政已然迫不及待的往上林道走去。
上林道便是直通上林苑的大道,见嬴政半点不犹豫,心中似乎还有些迫切,群臣更是面面相觑,王绾道:“若是此人名实相副,也不枉大王亲自去见,走,去看看,此赋到底是何人,说不定,我等都认识。”
“是啊,能做这赋的必然是秦人,说不定,就是你们哪家的公子。”
“是也,是也!走,去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