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各种方法试图拒绝也没拒绝成功的墨侍卫,无奈乖乖地在殿主面前张了嘴。
楚言仍是站在床边,勒令墨刃坐着。他捏着侍卫清瘦的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沾了药粉:“舌头伸出来。”
“……”
侍卫目光难为情地闪着,欲言又止。殿主皱眉又催了一句,他只得小心翼翼地……将舌尖露出来。
楚言瞧见伤口就“嘶”地轻轻吸气,眼皮一跳,活像疼在自己身上似的。
沾了药粉的手指抹上侍卫温软舌尖,后者狠狠一抖。
楚言连忙缩手:“疼?”
墨刃埋着脸飞快摇头,颤声道:“属、属下还是……自己来……”
——可怜墨侍卫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娇气过,他完全不能理解,舌头上咬一下怎么还要专门上药止血的?
更别提主上亲、亲手……碰他的舌……怎可这样!?这……
楚言无动于衷,还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脸:“张口,听话,孤轻些。”
墨刃:“……”
……这样的姿态,怎么看怎么不像正经主仆。
但其实,经了昨晚那一遭,墨侍卫如今心软得和水似的,其实不太舍得逆他主上的意思。
要平常还能说两句“不合规矩”,如今么……楚言想怎么摆弄他,他乖乖的让主上弄就是了。
楚言却叹息一声,低声道:“孤又委屈你了。”
“……!”墨刃当即就想摇头,下颔却被主上捏着,唇舌也不能动。他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殿主,不满又正经地蹙眉。
这么一来,贯来沉默冷硬的气质倒是一下子变软不少。
“那白华所用之毒是巫咸教的东西,只是这邪教传言早就散了,不知与幕后黑手是何关系,盟主府在其中又有何牵扯,”楚言自顾自说着,“水淼儿要一天时间来调查,只能再拖白华片刻……对不住。”
墨刃神色更动摇……他真的不想听主上这样低落地跟他说什么对不住。
可是忽然间,楚言神色一变,猛地捏着他的下颔,手指往里一探——
墨刃不禁闭眼“唔”地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楚言已经从他的后牙取出来一颗嵌进去的小药丸。
殿主脸色刹那间就阴沉得吓人。
“……这、是、什、么。”
墨刃怔了一下,没想到主上这般眼尖。他下意识实话实说:“回主上,是毒药。”
顿时,楚言脸色全黑了:“……”
“……”
墨刃的脸色则微白,意识到自己的实话实说好像不太妥当,毕竟在嘴里放毒药这事,听着也不怎么吉祥的。
他连忙试图补救:“主上,暗堂出来的暗卫,人人都会在齿间藏一颗毒药,以备某些时候……并非属下自作主张。”
“你……你!”
可这话不说还好,说了楚言更是气息都在哆嗦,也不知是怒的还是心疼的。
他砰地将那颗毒药拍在桌案上,竖眉怒道:“墨刃!你是暗卫吗,嗯!?你是孤的贴身侍卫,暗堂的规矩与你有何干系?”
“主上,小声,小声……”墨刃无奈又心暖,连声地低劝,“若叫白华听见,会露馅儿的……”
楚言想想就觉得不敢置信:“孤把你从暗堂带出来多少年了,你还天天在口里藏着这种——”
墨刃就好言好语地哄着:“主上若说声不喜欢,阿刃以后不再带着便是。”
楚言一瞪眼,痛心疾首地拂袖:“你当孤还会信你的鬼话!?”
又恼:“什么说声不喜欢,孤难道以前喜欢过你这么不惜命?这毒药是孤给你塞嘴里的不成?”
墨刃为难地抿了唇,低低说:“可是当年,主上本也是看中了属下的暗堂出身才……”他顿了顿,“您说过一切规矩照旧的。”
楚言蓦地一愣,好像被一桶冷水当头浇下来。
也是,哪家侍卫天天带一身伤出任务,平常不仅伺候主子,还要陪主子处理殿内事务,事事操劳还讨不得个好。
可……
楚言心内无声地一阵绞痛,幼年他的确处境艰难,需要暗卫的力量;可是继任殿主之后,明明他可以免除这些陈规,明明他可以待墨刃更好的……
但随后白华就来了,那些日子里,他又究竟是怎么忽视墨刃的?他现在甚至绞尽脑汁地想多回忆起来一些,却因为醉生梦死的效用,什么都是模糊而断片的。
总归墨刃跟着他,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吃尽了苦,却没享过丁点儿的福。
“……主上?”
墨刃自是察觉到了楚言的情绪,他迟疑着凑近了些,“恕属下多言,您不必……”
正欲开口安慰,却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屋外有些许隐秘气息接近。
侍卫神色立刻一变,到口的话语转了个弯儿:“主上,白华来了,属下是否该做做样子。”
楚言这才从一团乱麻似的心绪中挣脱出来,知道两人的私事该搁后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将方才随手搁在桌上的佩剑悬虹递到墨刃手中:“也罢……拿着。”
又指了指房里的柱子,没好气地道:“墨侍卫惹了他那暴戾无端的主子生气,如今该挨着重罚——打,狠狠地打,打到华儿听的高兴了为止。”
墨刃立刻就懂了,心里暗赞主上睿智,从床上顺手扔下个枕头在柱旁,抄起长剑就往枕头上砸了下去。
楚言那佩剑分量够沉,落在那枕头上一声声闷响,还真是与打在人身上差不多的声响,糊弄一个在屋外隔着一堵墙听的人是全无问题的。
楚言看着墨刃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偶尔也会装成暴怒无法自控的样子喊几声:“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难道不知孤心属何人么?”
又道:“孤放在心上疼的人,你也敢轻贱,把本殿主当做什么了!?”
一两句到还好,喊的多了,墨刃神色渐渐别扭起来。
他哪里听不出,主上分明是意有所指,落在旁人耳中,那“心上人”自是白华公子;可主上刻意喊给他听的意思,分明是……
墨刃犹豫回头偷瞄主上一眼,正对上楚言似笑非笑的眼神,言语倒是厉害:
“呵,还敢瞪孤呢?本殿主想宠谁便宠谁,你若再敢肆意妄为,看孤怎么治你!”
侍卫心口忽的一烫,忙不迭垂下眼,转回去了。
主上又这般小孩子气……
却是为了自己。
墨刃半是无奈好笑,半是温暖感动,在楚言看不到的角度,眼角唇畔都带了淡淡的弧度。
忽然,后背被熟悉的气息贴上。居然是楚言凑了过来,顺走了他手中的剑:“阿刃玩玩也就罢了,剩下的……还是孤来。”
说罢,真的把墨刃往旁一推,亲自动起了手。
墨刃惊了一下,只心想让主上干活自己却在一边闲着,这怎么使得!
他忙想去劝,不留神被楚言一个擒拿握住了手腕,下一刻殿主的气息压上来,酸涩嗓音吐在耳畔:
“以前诸事,是孤没能好好待你……你看,孤如今有在改了。你别那么拧着,就当给孤个机会……行吗。”
墨刃呼吸一窒,他眸光怔怔一晃,说不清此刻心头什么滋味。
其实他想说,其实他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想对主上说……
既然一切都是毒香所致,那些旧事都非主上本意,主上便无需再觉得对属下有愧了。
阿刃不会有怨,只恨前世未能护主上安好。主上如今大可再将阿刃当做利剑来用,这一世,属下会变得更锋利的……
可心中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如果真这样说了,主上定会很生气的。
还会很伤心,很难过的。
所以墨刃没有说。
而这时候,他也一样。
墨刃缓缓收回了意图抢剑的手。
楚言似乎懂了什么,眼底泛起温柔又怜惜的软色,叹息着撩了一下侍卫额前的发丝,喃喃低声道:“阿刃……你是真好。”
或许因为殿主的眼神太炙热真挚,有那么一瞬间,墨刃心跳加速,他竟有一种荒诞的错觉。
他觉得刚刚,主上好像很想要……顺势俯下身来,亲亲自己的脸颊。
……怎么回事,这都什么跟什么,主上怎么可能?
不过就是那天清晨被“临幸”了一下,又被无底线地纵宠了好几天而已,自己怎么变这样儿了?
墨刃皱了皱眉,努力把奇怪的念头从自己脑中驱逐出去。
对,自己应该做点正事,避免胡思乱想。
而这时转念又一寻思,他便觉着主上都“暴怒”打了“自己”那么狠,那么自己一直一声不吭,好像也有些怪怪的。
墨侍卫遂很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受刑挨打时的反应。
他斟酌了一下,在下一次落剑抽打之后,带上了细细的抽气声。
以及隐忍而破碎,含混地压在喉咙里的呻.吟。
“嗯……!唔……”
楚言本来还在心里疼惜着阿刃的体贴包容,闻声……瞬间脸色精彩纷呈。
几息后,墨刃开始断断续续地喘息。
且还是配合着楚言的动作,殿主手里的长剑落一下,他便颤巍巍地吸气或屏息。
——实话实说,墨侍卫暗堂出来的人,伪装本事一流,喘的很真,毫无破绽。
还会夹杂些吃力的认罪之语:“属下……嗯……知错……”
喘息渐重,声音渐弱,“主、主上……”
“……”这人在干什么!?
楚言感觉自己要疯,各种意义上。
自上回墨侍卫一本正经地要求“贴身服侍”之后,堂堂九重殿主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定力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如果说,每日清晨要与心悦之人近距离接触乃至肌肤相贴还不能露出破绽,这叫做人间疾苦的话。
请问,心悦之人就站在咫尺之遥喘给自己听,自己还不能露出破绽——又该算什么呢??
“……阿刃。”殿主终于溃不成军,咬牙以内力灌音,“你莫出声了。”
墨刃:“?”
楚言:“也别喘。”
“……”
“你就当……对,被孤打得昏过去了。”
墨刃顿时有些沮丧,小声道:“主上恕罪,属下装的不像么?”
楚言铁青着脸:“……很像。”
所以他真的快要把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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