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云梁已定亲了。”落倾尘说。
夏侯期一愣,“哦?不知是怎样的人家。”
落倾尘笑了,“怎么皇上还担心臣会把自己的徒儿嫁给不好的人家?”
“皇上也是关心云梁,”夏侯期身旁不远的卢阙淡笑着开口,“从云梁小时候起,我们皇上就格外疼她。”
说完他还张着那对大近视眼往云梁这边看看,微微一笑。云梁也咧了咧嘴,不过心下确定卢阙眼睛确实不好使了,他看人都没焦距。
“是啊,”夏侯期也看看云梁,半开玩笑说,“这妮子对朕有恩,她夫家要是不好,朕可不答应。”
落倾尘呵呵笑出声,道:“皇上大可放心,这人比皇上……”
落倾尘的目光在夏侯期脸上细细扫过,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也不差。只是云梁还小,目前还没对外宣布,等那人来了让他与皇上说吧。”
云梁不住往嘴里扒饭,假装害羞不抬头看他们。
卢阙似已听出是谁了,见夏侯期还蹙眉看着落倾尘,轻轻道:“呵,臣已猜着了,皇上不必担心,那位,确实不错。”
夏侯期看看卢阙,一副非要知道的样子,“是谁?”
卢阙咳了一声,即使眼睛看不清,也晓得这会儿夏侯期有些失态了。
落倾尘扬声道:“皇上您不觉得我家云梁,有些国母的面相吗?”
说完还慈爱地向云梁看过去,云梁塞了一嘴的东西,一听师父叫自己忙抬起头,一脸懵懵的。
这下夏侯期也听懂了,剑眉紧蹙看看云梁又看看落倾尘,半天挤出一抹冷笑,“国师好算盘。”
落倾尘笑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已,臣能有什么算盘。”
夏侯期冷笑,“云梁这么小,就懂得男女之情了?”
落倾尘眯着眼,“她更小的时候,就有人说要给她定亲了呢。”
夏侯期不再说话,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白。云梁也感觉气氛有点僵,愣了一愣,随即埋头大吃。
平雁冷冷地看着,眼中有些悲酸。呵,当初自己求他要做他的妃子,只是一个妃子而已,他都不肯答应,如今却为了一个黄毛丫头这么主动。
说到底,是当初的昭敦不被他看上吧。
她又愤愤望了眼云梁,真是不同人不同命。
用过午膳,云梁出去就见夏侯翕和狄宽在不远处等她,应该是找她玩,她便跟师父说了一声就要过去。
夏侯期的目光却随着跟了过去,并皱眉道:“翕儿,狄宽,你们在干什么?看着你们午睡的嬷嬷呢,真是没规矩!”
云莱皇宫内有午休的规矩,上到皇上下到各个小主人都要遵守,夏侯翕和狄宽只是躲在一旁等云梁,没成想被夏侯期看见,忙出来喏喏的告罪,被训斥了几句蔫蔫儿地走了,狄宽还不住地回头偷看云梁。
云梁也没得玩了,只好过去跟着师父。之后她被安排在师父隔壁的房间睡午觉,躺下后倒是很快睡着了,只是没多久就醒了,她到院子里扒着窗户见师父在里面看书,就自己溜出去玩儿。
午睡的时间段云莱皇宫内出奇的静,只偶尔见几个值班的太监宫女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一个地方。太阳白花花的有些发晒,云梁便跑去有水的地方沾沾凉气,前面就有个观山赏,湖面上还开着莲花,云梁跑过去要随行的太监给自己摘了几朵莲蓬和两片大荷叶,然后拿着想去湖上的凉亭剥着吃。
她跑上浮桥,浮桥两旁伸过来大片的荷叶,好容易快要接近凉亭时,才看见凉亭门口站着一个丫鬟,不像是云莱宫中的宫女打扮。云梁想,可能是亭子里已经有人了,她便转过来要回去,可浮桥左右相连纵横交错,又有荷叶遮挡,转来转去的她竟绕到了凉亭后面。
“你真就不念骨血情谊,要看着你父皇和我受苦么?”
“呵……我当初在祁渊宫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你们不也没管过我吗?”
亭中飘来两个女人的说话声,云梁心里一惊,赶紧回头看,刚才她让跟着自己的小太监在湖边等着,这会儿他已是一个小点儿了,而这些错综复杂的浮桥她一时找不着走那条能离开。
心里正乱着,那声音却一直传来。
“你……你个狠心的!就因为当初不满意我和你父皇把你嫁给祁渊皇帝,你就宁愿看着他们如今欺辱我们昭敦吗?我和你父皇那时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你现在不是做了昭敦的太后了?只是让你出一点兵要一点钱你都不肯,你是太后,你说话都不管用还有谁管用?昭敦若这样下去,那些乱兵就要冲进宫把你父皇和我杀了,你愿意看到那样吗?”
“哼……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当初与虎谋皮,就该想到这样的下场,还指望我救你们,我这个太后,还不是捏在倪练秋手里的一个棋子……”
云梁知道绝不能再听下去了,被发现了可能会灭口呢,她急急地走,想回到岸上,拨开湖面上伸出的荷叶一阵乱撞,迎面却差点撞上一个人,吓得她险些叫出声。
“是你啊。”对面的倪练秋背着手,紫色的眸子微微眯着。见云梁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撩袍半蹲下笑道:“去哪儿啊,云梁姑娘。”
“我,找不着上岸的路了。”云梁赶紧说,抓紧了手里的莲梗,心里急切地希望着那小太监快来接自己。
“哦。”他笑笑,却并没立刻让开了路,还伸出有着长长指甲的右手摸向云梁的脸,“你脸上的伤,似乎已快好了。”
云梁忙往后躲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个人就打心底里怕,尽管他长得没有顾尧那么诡异,声音也悦耳动听,可云梁就是觉得他很恐怖。
见她躲开,倪练秋只是眯了眯眼,也没强求,突然说:“这里莲花开得正盛,也有蜜蜂聚集,你不该靠这么近。”
云梁赶紧点头,低着头想从他旁边过去,可倪练秋依旧没有让路的意思,他看着云梁的脸问:“云梁啊,本国师问你,你的伤是什么时候有的,本国随行的人也有被蜜蜂蜇伤的,却没有你好得这么快。”
“唔,是我师父的药好。”云梁小声说,“我是前几天捅了马蜂窝。”
“真的?”倪练秋歪歪头,“你看着挺伶俐的,也会干那种事?”
云梁嘴唇动了动,正不知道该怎么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云梁——”
她被救了命似的松了口气,赶紧扭头叫道:“我在这儿,师父!”
落倾尘正负手在湖边站着,那个小太监因为荷叶太高看不见云梁,叫了两声又没人应,就忙叫路过的一个小太监回去叫她师父来。原来云梁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出去了老远,要不是落倾尘用内力叫她还听不见。
倪练秋站起身来,正看见落倾尘足尖点着荷叶飞来,稳稳落在了云梁身后,浮桥连晃都没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