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控的撒娇,不设防的心潮渐开。对于榆次北,她似乎天生就有信任的本能——祖凝!】
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人心里愈发郁闷了。
祖凝侧着身体,余光时不时瞥了眼榆次北,龟速似的移着步子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瞥他。
伸手捻了捻眉心的男人,压着脾气哂笑:“呵,同她计较什么,又不是不知道她什么心思。”
进了注射室,就一直焦躁不安的人,一直低着头,像是顾不上痒了,坐立难安的难受。
榆次北目光瞥向她,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坐在椅子上的人,表情严肃,没了一开始的活泼和乐观。
贝齿咬着唇,时而看向他,时而看向一旁的注射区,感觉抖得厉害。
心里大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觑了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不肯多去看她。
狠了狠心没过去的男人站在配药台旁,大有股导师监视新手配药的意思。
注射室的小护士内心忐忑,无比煎熬,在榆次北面前卖弄连卓蘅都紧张别说这几位了。
小护士不停吞咽喉咙,手上动作更显得慌乱。
榆副主任的严苛,一向是出了名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不是不出错就没错,不出错那是底线。
几人时不时的看向榆次北,默默祈祷,祈祷榆医生今日能手下留情。
想着想着一个个脑袋溜神的人,个个没精打采的。
何况,眼下他那张平日看起来温和的脸上没了一丝笑容更叫众人惶恐不安,唯恐自己一个做错会被训得体无完肤就更不敢擅动。
收神的男人,眼底的那股心情不佳的情绪尚未收尽,微阖的眼眸辨不清情绪如何。
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手抄在裤兜里,气场凌厉,让人不敢靠近。
偷偷打量的一众小护士们纷纷低头,像极了提问前老师点名的场景,好似谁脑袋埋得越低,谁就越能逃过去。
巡视一圈在场的几个人,没一个主动出击。
男人眉心紧缩,一开口声音竟不自觉的冷了几分:“都不来,是准备让我上手吗?”
“榆……榆副主任,您能不能别盯着我们配药,在您眼皮子底下,有几个能做到泰然自若呀?”一个胆量稍大点的护士,打着商量的语气斟酌着问。
“我们会好好工作的,就是能不能别盯?”二米八的气场,是个人心理素质都好不到哪里去啊?
他看了眼众人,将笑未笑的模样实在让人掐不准其态度。
“医学要严谨,这里原本就是冷酷无情的地方,若这点心理承受力都没有。以后若遇到大型公共卫生突发状况,你们还能有条不紊的去应对吗?”
“到那时候你们要告诉那些将命交到你们手上的病人,和他们打着商量问:‘你们能不能别盯着我看?我会紧张’。”
“试问,连沉着应对你们都做不到,他们还怎么敢相信?敢将生死相托的抉择交到你们手上?他们的家人又怎么能安心?”
众人面红,个个低着头乖乖做事。
顶着榆医生那一千八百度变态的视线,护士完成了配药工作。
薄怒的面庞有所缓和,足足担起导师应有的模样开口道:“做工作,远不能遇到比你懂得人就退缩,遇到不如你的人就骄纵。”
“你们是医学工作者,经你们之手的每一个人都是生命,都需要秉承敬畏之心,对谁都不能例外。”
“严于律己,才是每一个医学人该有的态度。”
他一向话不多,更不爱端架子。
点到为止,更倾向于是一种本能。
众人受教的点点头,传闻榆副主任组里的人都是医院骨干,要求极高,果然不假。
让人害怕不是本事,能让人敬畏才是能力
小护士看了榆次北一眼,又看了祖凝一眼。
男人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忽视站在窗口对着外面扬声喊:“祖凝,三十七号祖凝在吗?”
“唉?”高度紧张的人茫然抬头。
视线失焦,一双鹿眼湿漉漉的,再配上周身泛红的模样,看上去可怜兮兮。
如一个归家的麋鹿,迷失了方向,走失了同伴,孤身一人,孤生一人。
到底还是心疼了,他走过去,半跪在她面前。
没忍住,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低声哄着:“怎么了?”
这是这个男人今天第三次问她,“怎么了?”好像榆次北总是能轻易发现她的弱点和情绪,然后循循善诱,步步于无形的化解。
或小意,或陪伴。
众人惊诧,原来私下的榆医生竟这么温柔?
护士盯着不远处,女人坐着,男人蹲着的画面。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静谧的温馨足以轻而易举的让人侧目,不忍打扰。
护士默默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识趣离开主动将这片祥和留给当事人。
鲜明对比,多么清晰,前一秒撒旦阎王,下一秒温情男主。
果然啊,温柔是把刀,能制人,能治人。
“晕针?”他尾音上扬,一语中的的指出。
祖凝揪着衣服不想承认,奈何榆次北耐心似乎极好的等,她不说话,他就这么等着也不着急,也不催促。
含着笑意的眼底,温吞又细致。
默了好一会,她眼神闪躲,看着他,面上更添几分羞涩。
“我,是不是很差劲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合适宜,又很合时宜。
榆次北笑,“你指哪一方面?”男人挑眉看她,有意逼迫。
祖凝气结,“哪有哪一方面?明明只有一方面。”
“哦?一方面。”抑扬顿挫的声调格外幽深。
气呼呼的人顿时抬高声音,凶巴巴的唬他:“哼,哪一方面都不差劲,你不许说我。”
又好气又好笑的男人倒是很给面子:“好,不说你好不好?”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纵容又亲昵。
“既然不差劲,那就去打针?”表面是商量的语气,一说出口却是不容置喙的。
说着牵着她的手,欲要往里间走。
她下意识,抻着胳膊攒劲,抱着某人死死不肯撒手,软着声音委屈巴巴的问:“能不能再坐一会,就一会好不好?”
她眼尾偏长,求人时偏爱收起棱角,看上去又软又乖。
男人挑眉笑看,并未接话。
“那什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了,再等一下好不好,就一下就一下。”
“我……我心里紧张。”
“我从小就怕打针,每一次打针我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含糊不清,颠颠倒倒的人颠三倒四的说。
一紧张一股脑不过脑的都和盘托出,临门一脚了,再不说就晚了的祖凝这会也顾不上羞赧。
“你这,这么突然,突然就要打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我觉得我的ok了可是屁股它不是很ok。”
“为表尊重是不是要给它一点时间缓冲一下下?”她软哈哈的问。
‘呜呜呜,其实我的心理也很不ok。’她惨兮兮的想。
能飒能a的资深编辑女王祖凝居然害怕打针,不想承认是自己怂,好像也用不着承认了,今天脸算是丢尽了。
男人盯着她打量了好一会,顺从的让她跟个无尾熊似的趴在他胳膊上。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凝凝。”
“嗯?”
“别抓。”
“我痒,特别痒,痒死了。”祖凝苦哈哈的说。
“那去打针?”榆次北商量的问。
“嗯~我觉得,我好像还能再忍忍?”她扭曲又痛苦的说。
“那,不痒了?”榆次北笑问。
“呜呜呜,痒,榆次北你别提了,越提越痒。”
有时候他是真想打开这位的脑子,看看脑回路到底是什么构造的,明显不是普通的碳水化合物呐!
他重新蹲下,四目相对。
看着她因为泛红和着急扩大迅速的印子,男人狠了狠心提醒:“急性湿疹如果不得到有效治疗,很有可能会转变为慢性湿疹,慢性湿疹不治疗就会反复发作。”
“虽然它们本身确实有一定的自愈倾向,可这种自愈的概率非常低。”
“凝凝,你那么爱漂亮,希望看见自己以后的皮肤会出现丘疹、水疱、脓疱、糜烂、结痂的情况?”
祖凝摇头,依旧抗拒姿态明显。
她稍稍侧了点身子,拒绝和某人说话。
“不听就不会产生?凝凝,做人可不能这么唯心。你会因为剧烈瘙痒而经常搔抓,使得病情更加加重。而搔抓后仍出现糜烂,患处皮肤浸润增厚,变成暗红色及色素沉着,持久不愈时,干燥而易发生皲裂。”
“榆次北。”女人尖锐的声音里藏着点小小的愤懑。
他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她。
细听之下,愤懑的声音里还有不易察觉的软糯、娇气、和幽怨。
手指顺着她手背偏移,微勾着,在她细白娇嫩的掌心里挠了两下。
她敏感的往后抽手,倔强的不肯看他。
“叫我干嘛?”他声声引|诱,诱着她跟随本心。
“你好讨厌啊!”
声轻松软,字字珠玑,凿凿深意。
原来有一个人,从少不经事到趋利避害都能如此天真且不设防。
她没有失去本心,哪怕经历过这世间最晦暗的事情。
男人笑得开怀,仰头的那一刹,肆意的让她心惊。
祖凝有些贪心的看他,嘴角不自觉浮着笑意,心情颇好。
“知道了,索性讨厌了再多一点应该也无妨吧?这样的话,那我们去打针好不好?”软言软语的商量像极了哄娃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