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挽秋脸上的笑顿时暗淡下来,似是担心康如松为难,她又忙不迭摇头笑了,道:“没事儿,我……我就是说着玩儿的,舅舅,您不必当真的。”
可话虽然这么说,她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难过和泄气,这些康如松都看在眼里,心底又忍不住开始自责起来,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伤一个小姑娘的心,还是一个身世如此凄惨的小姑娘,更何况自己都答应做人家舅舅了,再给个姓氏又能怎么样?
当下,康如松放下茶杯,一脸认真地对佟挽秋道:“那你以后就随我姓康。”
“真的?”这下子佟挽秋真的愣了,她刚才其实就是在试探,并不真的指望康如松能点头,也没想到康如松会答应得这么痛快,以至于康如松真的答应了,她倒还不相信了,“舅舅,您这不是在诓我吧?”
“我一个大男人诓你个小丫头做什么?”康如松笑着摇摇头,一边一锤定音道,“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叫康挽秋了,至于你还有红蔷新的身份,我会找人给你做好,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佟挽秋闻言,顿时鼻尖一酸,双目泛红,眼泪这就忍不住了。
康如松吓了一跳,忙不迭取了帕子递了过去:“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你要是不想随我姓,那就再改,你别哭了……”
“不,我愿意的,我……我是高兴,太高兴了,”佟挽秋接过帕子,整张脸都扎进男人的帕子里,发出带着哭腔的哽咽,“随你的姓,我高兴……”
是啊,这辈子最盼着的,可不就是将你的姓氏冠在我的名前吗?
虽然这距离佟挽秋心底的目的,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这意外的进步,已经足够让她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康如松对于哄女孩子全然没有经验,除了干巴巴的“你别哭了”“不要难过”之外,他也再找不到旁的话了,最后只能干等着佟挽秋自己停下来,瞧着佟挽秋红彤彤的一双眼,他还真有点儿心疼,一会儿想着若是穆葭掖这么哭,他肯定更心疼,一会儿又琢磨着,若是自己有闺女的话,肯定得好好儿疼着宠着,这辈子都不让她掉眼泪珠子。
“没事儿了,以后一切都有舅舅,日子会好起来的。”康如松叹了口气儿道。
佟挽秋差点又要哭,忙不迭点头道:“嗯,不怕了,我有舅舅。”
趴在墙角腿都要蹲麻了的红蔷,听着房里的动静,在心里激动地为他家小姐摇旗呐喊,她平时真是小看她们家小姐!
什么叫一鸣惊人啊?她们家小姐就是!
这才多会儿的功夫,她家小姐都随着人家姓氏了,而且瞧着康如松的架势,是真的心疼她家小姐来着!
这进展简直是神速啊!
只是……方向有点儿不对啊,要是康如松从今往后一门心思把她家小姐当闺女疼,那可该怎么办?!
一时间,红蔷又慌了,正慌着呢,就听到房中传来康如松的声音:“红蔷怎么还没摆好饭菜?是膳房还没收拾好吗?要不我去膳房帮帮忙去。”
红蔷闻言,顿时心里一突,当下赶紧地站起身,就要朝回迈步赶回膳房,结果腿实在太麻了,非但迈不开步,人还“噗通”一声跪倒了,而且还刚刚好好跪在了正好来到门前的、康如松的面前。
康如松嘴角一阵抽搐:“……怎么了?好端端地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红蔷咬牙忍着膝盖处传来的刺痛,冲康如松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启禀老爷,饭菜已经摆好了,奴婢特意过来请老爷跟小姐过去用膳。”
康如松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这……是你们佟府的规矩?”
红蔷一愣,随即忙不迭地点头如捣蒜,然后更加可怜巴巴地道:“是啊老爷,您还不知道吧?佟府一直都是这样,不管是请主子用膳还是伺候主子汤饮,奴婢都得跪着的,奴婢的膝盖从来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从前小姐心疼奴婢,舍不得让奴婢下跪,就因为这个,小姐还被老夫人跟夫人责罚过呢!您可不知道,夫人她下手可狠了,都把小姐给打哭了,可是下一次小姐还是会心疼奴婢护着奴婢,小姐她真的是太心善了……也太可怜了……呜呜……”
佟挽秋险些拿不住手里的茶杯:“……”
红蔷,你是怎么做到的?撒谎都不带眨眼的?!而且眼泪还说来就来?!
你不该做奴婢!着实屈才了!你要是去唱戏一准儿能成戏园子的台柱子!
康如松闻言,忍不住一声叹息,对红蔷道:“这样的事儿不会再有了,你以后就用不着下跪了,从前佟府的规矩,也都不必再守着了。”
红蔷忙不迭地抹去了眼角的泪水,感激涕零地道:“是是是,多谢老爷恩典,能遇上老爷,不管是小姐还是奴婢,咱们可都是走了大运了。”
“挽秋,准备用膳了。”康如松回头跟佟挽秋道,正好对上了佟挽秋那双红彤彤的眼睛,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疼惜。
他暗暗琢磨,佟府可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是叫主子吃饭,奴婢还得下跪相迎,可见佟府的主子是个什么德行嘴脸,可见佟挽秋的处境有多艰难,只怕比穆葭说的还要难过数倍呢。
哎!以后可得对这个新晋的、好不容易才逃出狼窝的外甥女好一点儿,再不能让她吃苦受罪了。
……
这一日,穆昇跟康如眉抵京。
穆长风、穆葭出门相迎,连一直窝在房中不出门的穆芙,也难得出了趟门,也到了大门口,等候穆昇跟康如眉的到来,兄妹三人皆是身穿孝衣,穆长风面色凝重,自到了门外,便就一言不发,只不时看着来路,穆葭还戴着纱帽,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纱,任谁都瞧不出她是个什么表情,倒是穆芙纤腰盈盈不胜一握,素面朝天,一双含泪妙目,只这么垂首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也尽显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