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收起笑容：“根据相关议员实地观察估算，签订‘租界协定’前，都灵境内拉布郡有兵蝗军团30万只，格温郡的兵蝗军团也超过40万只，每一只都是恶灵级的魔灵。这还只是当时从野蛮之地入侵都灵的部分，后续部队源源不断从野蛮之地赶赴前线。”
马修心里一紧，这个数量如果属实，考虑育蝗的繁殖能力，那都灵境内绯蝗数量可能会接近一百万。
一百万只战斗系魔灵组成的军团。
马修有点懵。
光是这个数量，就让战斗根本毫无悬念。阿基坦和萨克森的军队全部集结，也没有一百万。
萨克森之前与兵蝗作战的战损比为3:1，阿基坦与兵蝗的战损比为4:1，以目前最理想的状况下，也需要3倍于兵蝗数量的士兵才能战力持平。
考虑到兵蝗本身集体作战就强于人类，不怕战死和伤亡，极端服从命令，人类士兵战损到一定程度就会溃散，真正百战老兵很少。
至少要有400万军队，才能挡得住这次兵蝗的进攻。
这还要将五大冥蝗剔除出去。
萨克森和阿基坦的人口都在两千万出头，加起来，也就是需要占总人口1/10的士兵数量，而且必须清一色训练有素的青壮年——战争要获胜的代价是两国所有青壮年战死沙场。
以纯粹的绞肉战而论，前线战损消耗不断持续下去，绯蝗能撑得住，育蝗可以源源不断高效率产出士兵，7天制造出一只兵蝗参战。
另一边，哪怕萨克森和阿基坦极力动员组织，不论民众信心还是后勤供应都将是一个巨大问题，后方会在战争结束前崩溃。
越打绯蝗越强，它们还对巫术有极强的抗性和适应力，人类的战略级巫术打击也没法持续扩大战果。
理智告诉马修，如果没有特殊办法，这场战争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完全是一边倒。
他深吸一口气：“贝尔老哥，那位议员消息足够可靠吗？那可是两个郡的几十万只绯蝗，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判断出这么庞大的数字？”
“这一点没问题。”贝尔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位议员能力的就是观察和计算，魔灵议会里就我们五个是人类，其他都是魔灵，他就是专精这方面的，数据可靠。”
马修接受了双方真实实力巨大差距后，慢慢冷静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兵蝗数量要预计为100万。”
“只多不少。”贝尔低声说：“这方面商人很敏感，都灵商人还在大肆收购粮食，巴斯保险商会以保险检验为由检查了他们的账本，不论是重量还是数量，都能确定是供给绯蝗。”
马修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相关线索。
兵蝗集结，给四大王国调度军队的时间和空间。
脑蝗自我暴露，并不遮掩身份。
摒弃了智取，纯粹选择战场对抗。
远超人类军队的战力。
……
马修想起脑蝗惠特曼说过的一段话。
——议员，不要坐井观天，你看到的，只是我族展现出的一小部分皮毛罢了。五位冥蝗大人还没有出手，你们都已经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论是萨克森的炼金傀儡还是阿基坦的巫师，都用处不大，重复的招数在我们面前是没效的。
——你们根本不懂我们的力量，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当时马修还以为这是他的自大与骄傲。
现在想来，对方根本没有隐瞒，说的是实话。
“我们不是它们的对手。”马修重复着这句。
“对。”
贝尔摸了摸嘴唇上的胡须：“这也是我的一个猜想，绯蝗一族的真正对手根本不是我们，人类军队不过是它们用来练兵的陪练。所以它们只是最大限度激发人类的力量，让人类能够坚持久一点，磨练它们的士兵。”
这就是四公留给马修那一个字的真谛。
等。
等下去，绯蝗用人类士兵练完手就会离去，展开它们真正的远征。
在绯蝗面前，人类才是微不足道的虫子。
这个推论如此残酷，以至于让人下意识不肯承认。
排除那些错误的判断，剩下的结果不论如何超出常识和荒谬，都是最接近真实的正确答案。
第433章 战争游戏
绯蝗一族拥有智力不俗的脑蝗策士，有悍不畏死、数量越多战力越恐怖的兵蝗军团，还有后方用以孕育新生的育蝗，先不提还有无特殊分支，这三者已经构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战备体系结构。
它们也有弱点。
比如说，兵蝗的进攻方式依旧是肉搏白刃战，如果有足够数量真正意义上的火器，哪怕它们都是恶灵级魔灵，人类也有对抗的资本。
可惜罗斯特大陆并不是走科技路线，在四元素为核心的魔能体系里走得太久，很难回头。
再比如说，绯蝗一族忌惮四公这样的单体核武器，因为四公级别的存在，会直接威胁到绯蝗一族领袖的冥蝗安全。
无奈人类原本就是依靠群体力量和智慧的种族，攻击不到绯蝗的短板，在组织、动员、执行命令与单体战力上，兵蝗军团都比人类士兵更胜一筹。
面临百万数量级的兵蝗军团，萨克森和阿基坦将会步履维艰，想要维持不败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
如果巫师和炼金术师无法创造奇迹，人类阵营凶多吉少。
……
马修看着窗外不断往后退去的麦田，突然想到了蝗虫。
原本人类以为，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群被四元素异化的虫群，殊不知，在对方眼里，人类也是一群虫子。
绯蝗一族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五大王国仅仅是它们出新手村的演武场。
一时间马修不免失落。
脑蝗疫苗的成功，给了他极大信心，可以说“弗朗茨1号”问世是迄今为止，人类应对新一代绯蝗的首次胜利。
可按照四公的提示，原本脑蝗就没想过智取人类权力中枢。
“那脑蝗的目的又是什么？”马修不由自言自语。
“对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贝尔也附和了一句，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
马修猛地看向身旁的旁议长：“他们是在物色人选，为战后管理人类王国寻找合适的傀儡。”
“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贝尔轻描淡写地说：“战争都有目的，战胜之后，获取的土地、人口、物产资源都是非常重要的战利品，当然要有相应的管理和整合。五大王国多年经营，已经有了非常熟练有效的流程，哪怕绯蝗击溃了五大王国，最终罗斯特大陆依旧会由五大王国的人来经营。”
“所以神殿的想法也没错，他们早就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最早是古德涅维帝国，然后是都灵帝国，到现在可能变成绯蝗帝国，本质上没有区别。”
“只是绯蝗一族的脑蝗存在，让他们能够更加精准掌控人类世界，老弟，我们不妨推演一下。”
这位魔灵议会的议长搓了搓手：“如果绯蝗一族取胜，夺得了五大王国的统治支配权，它们就会马不停蹄开始真正的远征，这方面的确和它们从野蛮之地找到的古德涅维帝国文化一样，永无止境的征服，直到帝国版图内，太阳永不落幕。”
“大海的极远处有很多岛屿，也可能有新的大陆，它们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些五大王国都很少涉足的地方，包括新宝岛在内都会陷入战争。一部分屈服，沦为藩属，一部分拼命抵抗，被彻底消灭。”
马修也开始推演：“脑蝗人经营五大王国，他们的下一代已经算是魔裔，人类与脑蝗的混血儿会越来越多，这部分会变成新的贵族，替代旧贵族的统治权。”
“或者是另一个路子，足够多的脑蝗将每一个人寄生，这样就形成了人和脑蝗的共生，变成了一种新的共生生命形态，也就不存在种族之间的对立了。”
“共生？老弟的思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贝尔啧啧称奇：“不论是贵族化还是共生，前线战争终究有停止的那一天，停下的那一天，绯蝗帝国就陷入了麻烦。他们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的优点和缺点，一直不停的战争会让他们越来越强壮，但没有经营的后方会难以为继，各方树敌会让他们遭到疯狂反扑。”
他五指张开：“蹦，没了。就和所有帝国的命运一样。”
“当然，从开始到崩，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不过那对‘魔灵议会’没有任何影响，四公只要在，冥蝗就不敢轻举妄动。”
马修借着贝尔的话：“如果他们吸取了教训，及时停下来，经营罗斯特大陆既有的五大王国……那就不可避免和人类融合与共处，使用人类的工具，继承人类的文化、巫术、炼金术……他们就变成了新人类。”
这个推测很大胆。
但按照绯蝗目前的路子是很有可能的。
脑蝗惠特曼曾说过，他们是继承了古德涅维帝国遗产的，绯蝗一族拥有不俗的智力，他们没有对人类进行大肆屠杀，保持了克制与策略。
战争是磨练兵蝗军团的手段，可绯蝗一族的后勤补给却是需要人类辅助和忙碌的，使用工具和生产粮食方面，目前没有其他种族比人类更擅长。
久而久之，文化影响就会潜移默化，拥有绯蝗一族身份和人类智力与认同感的脑蝗，将会变成绯蝗一族和人类真正意义上融合……
一番推演让马修有点汗毛倒竖。
每个人都以为，绯蝗入侵只是一张抵抗异族的战争，殊不知，这可能是一场新旧主宰者对抗与融合的大革命。
“所以啊，老弟，不要着急，这一切才刚开头呢。”
贝尔露出习惯性笑容：“老弟你下军棋吗？”
罗斯特大陆的娱乐手段之一，就是军棋，通过简化战场上的各职责，演变成双方对垒的游戏。
“军棋的核心，不是消灭对方所有人，而是除掉敌人的国王与核心。”贝尔把玩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统治者其实是国王与贵族，国王也是贵族的特殊部分。”
“四位大人看得很清楚，神殿也很清楚，这次战争不是平民的战争，而是贵族逃避不了的战争。战后平民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改变，贵族嘛，就会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夺走他们的权力，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马修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是一场权力更迭的厮杀。
目前来讲，冥蝗拥有压倒性优势。
“老弟，你不用那么辛苦，不论魔灵议会还是俾斯麦庄园，在这次战争里都不会受到多大影响。”贝尔耸耸肩：“毕竟，冥蝗可不想惹上炼狱的战斗狂，你还放消息给他们，说是深渊生物入侵，那更是一群杀不尽的怪物。他们巴不得你坐镇这边，堵住可能的缺口。”
“马修老弟，你放宽心，四公对你之前营救两位女妖的做法很满意，认为你维护了议会的脸面，也的确保障了幼小魔灵的生命安全，你已经在他们心里挂上号了。”
贝尔笑呵呵地说着。
马修这回思考了很久，才缓缓说：“贝尔老哥，可能我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法置之不理。”
他坦然说：“我可以接受绯蝗一族和人类的和平融合，或者别的魔灵或是其他生命都行，不过冥蝗和贵族的战争游戏，死亡的却都是普通人。那些前线战死的士兵和因此失踪的平民，目前已经有死了超过5万人，这些人里又有几个贵族？”
“哪怕四大王国最终战败，我认为，那些贵族依旧会找到延续的办法，因为他们拥有足够多的信息，足够的资源，他们可以宣战、投降，脑蝗很聪明，绝不会粗暴地杀掉这些人，只会对他们加以控制利用。”
“所以说，冥蝗对四大王国的战争，贵族也许会小亏，但死的只会是平民。”
“你知道一句俗语吗？阿基坦和萨克森人打仗，死的却是卡尔马人，其实就是一样的道理。”
马修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