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难堪得头都抬不起来了,很小声的说,“是我不对,和恩希没有关系。”
萧钧默闻言,拧紧眉心盯着程程,“叫,阿姨!”
傅程程一脸的不情愿,看看萧钧默,又看了看随棠,唇张了又合上,就是开不了口。
随棠在男人身后轻轻扯了一下,低声,“算了,你不要为难她。”
她的话男人充耳未闻,只是怒视着傅程程,小姑娘在他那严厉至极甚至有些阴森的目光里有些发抖,吓得又要哭了,死死咬着唇,不叫就是不叫。
“傅程程,我给了你三次机会。”
萧钧默又走近了一些,凑过去,离得她很近,他叹着气,脸上的怒意已经渐渐散了,他伸手将程程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你今天没有叫阿姨,以后,就不要再叫我爸爸。”
程程缩着身子,眼眶里的泪已经涨满了,“爸爸……”
萧钧默摇摇头,“不再是。”
他直起身就要离开,傅程程突然大喊一声,“阿姨。”
随棠愣了,萧钧默站在那里没有动,好半天才转过身去看着程程,“知道什么是礼貌,知道什么是教养么?”
程程只是哭,她并不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而是害怕,怕爸爸真的不要她了。
如果之前她对随棠是厌恶,那么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痛恨了。
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孩子,她心里的仇恨也许来自生活和心理上的缺陷,长期在这种家庭里成长,再加上她现在行动不便,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像常人那样再一次拥有健康的双腿,她将所有积郁已久的情绪全都转化成了对随棠的怨气。
她有多向往一家三口的圆满,就有多恨随棠;她有多想快点回到那个能跑能跳的傅程程,就有多恨随棠。傅程程的恨意随棠避之不及,她心里虽明白,却从未想过终有一日这恨会酿成大祸,会造成她和萧钧默的七年分离。
傅程程抽泣着从外婆怀里出来,紧紧拉住萧钧默,“我叫了,我叫阿姨了,爸爸你不要不理我。”
萧钧默面不改色瞧着她,不发一言。
都说隔代亲,老太太对外孙女可比当年对傅恩希好多了,这会儿程程哭成了这样,她难过得要死,一转身就从病房里出去了,看都懒得看。
萧钧默皱眉,低声问傅程程,“狐狸精好听吗?”
傅程程使劲的摇头,“不好听。”
“还骂么?”
“不骂了,再也不骂了。”
萧钧默摁了摁眉心,坐下来,将孩子揽进怀里,“程程,这是爸爸的妻子,你如果尊重爸爸,也就得尊重她,你明不明白?”
傅程程咬着牙,背着萧钧默的目光,她恨恨的盯着随棠,盯得随棠头皮发麻,她却回答萧钧默,“明白。”
“这就对了。”
萧钧默轻轻拍着程程的背,对她说,“那再叫一声阿姨,跟阿姨说句对不起。”
傅程程照做,“阿姨,对不起。”
随棠明显看到她眼神中与她说出的话完全不符合的仇恨情绪,摇了摇头,“不用……”
萧钧默放开傅程程,理了理她头上乱了的头发,语重心长道,“以后外婆说什么,可不许再学,听见没有。”
傅程程紧紧拉住他的手,点头。
“爸爸和阿姨以后会经常来看你,你要学着和阿姨相处。”
“……”
傅程程低头,没有应声。萧钧默眉心再次皱起,“不愿意?”
“没有。”
“那就这样,爸爸改天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
萧钧默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提醒程程,“记住我说的话。”
“爸爸,再陪我一会儿。”
傅程程舍不得她,语气几乎恳求。随棠见一个小女孩儿如此渴望父爱,不由得心里非常难受。
萧钧默已经拿起了随棠手里的外套,“爸爸回去还有事情要忙,说了改天有空来,就一定来。”
小姑娘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分钟?五分钟好不好?”
萧钧默:“……”
程程放低要求,“两分钟?”
最后妥协了,低垂着眼睑,“好吧,爸爸慢走,开车注意安全。”
其实从傅程程最后对萧钧默的叮嘱看得出,那孩子并不是她表面看到的那么坏,不懂礼貌,不贴心的孩子会对长辈说这样的话么?
而且很明显,程程说那几句并不是讨好萧钧默,而是发自内心的,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
回去的路上,随棠一直很沉默。
萧钧默知道今天在医院她受了气,受了委屈,想开口说点什么来哄她一下,可他自己一想起程程破口大骂那句“狐狸精”,自己心里就先不舒服了。
他打开车窗抽烟,风往随棠这个方向吹,正好把烟都吹过来了,随棠一转头看他那烟雾就扑面而来,把她呛住了。
“sorry。”
萧钧默见她咳嗽不停,赶紧灭了烟。
“你不要郁闷了,小孩子都这样,程程她准是把我想象成了她后妈,没有哪个小孩会喜欢后妈的。”
随棠按了按他的手背,算是安抚他。
可萧钧默笑了,“我以为不高兴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才对。”
“嗯,刚才是有些生气。”
“现在呢?”
“好多了,哪能真和小孩子计较。”
随棠轻轻叹了口气,又说,“程程也挺可怜的,傅恩希一个单亲妈妈照顾她,她羡慕别人身边都有爸爸妈妈,而她却只能和妈妈在一起生活。她很依赖你的,女儿很容易把父亲当成自己的守护神,可能在程程心里,你就是他的神,根深蒂固的,要做你一辈子的女儿。”
“你呢?”
“我?”
随棠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男人笑着,开口问她,“你把我当成你的什么?”
随棠想了想,然后转过头去认真回答,“一棵树。”
“树?怎么这么奇怪?”
“在我心里你就是一颗大树,我靠着你,在你的树荫下乘凉,你为我遮挡风雨,是我可以依赖一辈子的牵绊。”
随棠笑着看他,“你说好不好?”
他点头,“好。”
一路开车回去,两人说着其他话题,很快将医院里的不愉快忘记了。
回家之后随棠主动讨好他,两人还在玄关的时候她就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萧钧默是从来都受不了随棠那若有似无的撩拨,和她接吻,随棠看似主动,其实是在半推半就,最后他把她推倒在了沙发上。
无辜的大福,目瞪口呆的看着某人寿性大发。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摇着尾巴走到别处去,直接无视。
完全就没人考虑过狗的感受……
“裴培说,我的胸大了是你的功劳。”平息过后靠在他的身上,随棠和他开起了玩笑。
“是吗?”
男人低沉的笑声弥漫在她耳边,随棠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男人味,心里悸动着,爬到了他身上去。
俯身看他,这个角度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随棠很专注的看他,每看一会儿,就亲他一下。
男人宠溺的将她额前头发摸到后面,掌心压着,像她看他那样仔细的看她,片刻后对她说,“最近瘦了?”
随棠自己倒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过最近真是很忙,经常都吃了上顿忘了下顿。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练车很辛苦呀,很卖力。”
“过年之前考完,奖励你。”
“不要。”
随棠趴在他胸口,“车子以后我自己买。”
男人不高兴了,淡淡道,“非要和我分得这么清?”
“你别瞎想,我要真和你分清,就不会花你的钱了。”
她创业的钱都来自萧钧默,他给的那张卡就是她创业基金,虽然已经都还回去了,但如果一开始没有那些钱,她就不可能做得成自己想做的事。
“我们去洗澡吧。”随棠吻他的鼻尖,对他说。
“一起?”
他慢慢坐起来,还搂着随棠,随棠笑得非常灿烂,“好呀。”
自从赵齐勇判了之后,随珊妮就一直在找机会办理离婚手续。
终于她如愿以偿,赵齐勇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随棠说的是,这样的婚姻其实没有意义,有,还不如没有,离了好,给她自由,他自己也自由。
随珊妮一直都存有私房钱,所以即便赵齐勇公司破产了,对她来说实际上也没有太大影响——照旧在外面花天酒地,该找男人还是找男人。
赵澜澜是和公司同事一起聚会的时候,在一家娱乐会所亲眼看到自己母亲和一个年轻男人勾肩搭背的,而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不是鸭子是什么?
她笑着对她母亲说,“真是庆幸你和我爸离婚了,要是让他知道你背着她过的就是这种生活,那还真是生不如死。”
随珊妮这个女人平时潇洒自在,又不用操心什么,身体也好,自然需求也多,赵澜澜的父亲一天到晚忙着公司的事,经常到家都是凌晨一两点了,累得洗完澡就想睡,哪还有那些心思。
再说了,即便有那个心思,又怎么可能有年轻男人的体力和精力,又怎么会玩那些花样讨随珊妮欢心?
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话放在女人身上同样适用。
随珊妮面对女儿的冷笑和讽刺,她丝毫不觉得脸红,“澜澜我告诉你,人活在这世上就要懂得享受,是你父亲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我冷血无情。”
“少跟我扯这些大道理。”
赵澜澜心里很平静,只是像看苍蝇似的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末了对对随珊妮说,“你毕竟是生我的人,我也不希望你越走越远——”
她毫不忌讳的指着那个鸭子,“这种货色不干净,小心弄得自己一身病。你要真想找个男人,那就正儿八经找一个,我和我爸都不会怪你,因为现在,你和他都是自由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随珊妮看着女儿冷然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酸涩,忍不住叫她,“澜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