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和我在一起究竟为的是什么?”
顾栩都都转身了,赵澜澜突然问他这话,他双手插兜站在原地许久,再次转身淡淡的看着她,“澜澜,不要掩耳盗铃了,要不是你去找过我妈,要不是你跟她商量过,她会有那个城府要逼自己儿子发那破誓?”
赵澜澜闻言眼神闪烁,不再敢看顾栩,讷讷的往后退了一步,全身像是被浇过了凉水,从头凉到脚,“你到底还要我怎么对你……”
顾栩望着别处呼了口气,然后对她说,“这几天要忙葬礼的事,趁这个时间先冷静冷静,过后再来说这个事情。”
她问,“顾栩你要去找随棠吗?”
顾栩笑,“我倒是想,可现在的随棠,她未必要我。”
晚上七点三十。
随凯随棠兄妹二人和顾栩家亲戚在饭店一起吃过饭之后离开,顾栩说开车送随棠,随棠婉拒了,她让随凯骑摩托车送她。
摩托车的后视镜里,随棠看见赵澜澜一直盯着她背影那双深恶痛绝的眼睛,不禁叹气,心说旧恨未解,新仇又来了……
“我不回学校,哥,不走那条路。”随棠捏随凯的肩膀。
“上哪儿啊?”
“那个……那谁家里……”
随棠脸贴着她哥的背,不敢去看车镜里他的表情。
随凯倒也没说什么,她说走哪条路就走哪条路,她试图讨好他,想让他早点接受萧大总裁——“那天他跟我说他喜欢你。”
随凯专注开车,“谁啊?”
“就他啊……”
“呵呵。”
随凯冷笑两声,“都他妈不认识,喜欢个鸟!”
“能不能别说脏话了?”
“老子没文化,没素质,讲不来文明。”
“当我没说过!”
好几分钟随棠没吭声,随凯以为她生气了,反过来逗她,“哈哈,那什么,大总裁是不是都很酷炫狂拽?身边经常跟着一大拨人,穿西装戴墨镜的保镖?”
“你港片看多了啊?”
“那至少会住好几千万上亿的豪宅,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想吃一碗香港的鱼丸让人立时三刻给送来还是热的?”
“……”
“听说还会在外面养很多小老婆,在全世界几座城市有投资,那就在那几座城市都有女人?”
随棠简直受不了他了,“你别意淫了行吗,他就是个做生意的,哪有这么夸张?”
“呵呵。”
随凯又笑起来,问她,“钓金龟胥这么好的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咱爸?”
“告诉他干什么?”
“让他乐极生悲一下,死翘翘了,咱妈就自由了。”
“是你爸呢,怎么这样说……”
一提起那个人,随棠心里其实也不那么舒坦,以前还想着没有他就没有自己,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随棠长期抑制的对他的反感和厌恶便像是拉开了阀门,肆无忌惮跑出来了。
她甚至庆幸自己不是这种人的亲女儿,有母亲,有随凯,就已经够了。
随凯送她到别墅区大门口,随棠心说他没来过这儿,就想让他进去坐坐,可随凯拍了拍摩托车头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一身儿这么寒酸,也不像能出入这种地方的人。”
随棠心里一酸,“哥!”
“好了好了,你赶紧回去,大总裁在家等你呢。”
“他出差了。”
随棠晃了晃随凯的袖子,“真的,他说他信你。”
随凯眼里波光流动,他明白随棠在说他高中时候那件荒唐事,低下头笑笑,“信就信呗。”
“每次你都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
“本来就不在乎,干嘛要装?”
随凯上车,将头盔戴上,“老子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不就名声难听点儿?”
“哥……”
“走嘞。”
随凯将一大袋狗粮扔到随棠怀里,随棠看着他离开,不由得就想起几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那应该是他们家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不就为了一个保送名额么,那个女生至于这样对随凯?
人心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随棠在面对他人的时候,即便知晓他心怀不轨也从不愿彻底窥视,不是她怯懦,只是她不愿直视光明背后的阴暗面。
随棠到家,还在开门就听到大福在屋里躁动的声响。
门一开,那个胖子蹭的一下就窜过来,差点将随棠扑到。
“福福,想我了没啊?”
随棠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大福像是通人性,明白她在说什么似的,汪汪叫了两声。
“知道你想我。”
顺了顺它背上的毛,看样子萧钧默走之前有带它出去洗剪吹,身上特别干净,随棠笑着问它,“你那个脑残的爸,走的时候真的一点粮食都没给你准备么?那你说,要是我不回来,他是不是打算饿死你?”
大福又嚎了几声,比刚才更带劲。
随棠起身,抱着狗粮去了厨房,大福跟在她身后,听她自言自语,“真是莫名其妙,哪儿来的自信说我想他?我才没有想他,我才不要想他!”
往大福的狗槽里放狗粮,一边对它说,“快吃吧,吃完了带你散步。”
当大福哼哧哼哧填肚子的时候,萧钧默电话打来了。
随棠没打算接,她表示还在冷战中。
可今晚那人超级有耐性,一遍又一遍,终于,随棠接了。
“有事吗?”她冷冷的问。
“我猜,你现在在咱们家里,是不是?”
那人的声音好像特别自信,虽然在客厅里四下张望,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又在家里安装摄像头,“没有,我跟同学在一起,男同学。”
“那我怎么听到大福吃东西的声音?”
“你幻觉。”
“随棠,老公想你了。”
“哦。”
她坐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抠着那上好的皮质面料,一听到他说想她,心里莫名就柔软了。
“我还在生你的气呢。”她说。
“我知道。”
“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不会,你不要瞎想,就算哪天你不要我了,我都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这大概是最动听的情话了,随棠听着忍不住上扬了唇角,“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决定离开你,并且死皮赖脸缠着也没用,你怎么办?”
电话那端安静了。
随棠想,他是不是在认真思考?
“那就一直等你,再也不找别人,孤独终老你看怎么样?”
萧钧默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他应该是在笑,随棠也就当他是开玩笑了。这不是什么好假设,说过就忘了,她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又觉得这种事应该他自己主动说。
“这阵子暂时走不了,估计要下个月才回来了。”
随棠正想着呢,他突然就开口了,她一愣,这不才月初么?下个月?
“嗯,不要太想我。”
“开什么玩笑……”
“再次提醒,去学车,我回来要看到你的练车卡。”
“噢。”
挂断电话,随棠看时间,已经九点了。
她在算时差,萧钧默那边现在是什么时候呢……
第二天随棠去驾校报了名,报名费是她开网店赚来的,用得理直气壮。
可她一点也不想去学车,学会也没钱买,萧钧默当真给她买了豪车她敢开吗?她可没那么招摇。
顾栩母亲的葬礼是在两天后,葬在北郊景山公墓,随棠随凯和母亲一同前往。
当天随珊妮一家也去了,顾栩和赵澜澜在谈恋爱,按这个关系,他们也的确该去。
亲友很多,黑压压一片,随棠娇小的个子几乎被湮没了。她站在刘玺然身边,视线不经意扫过赵澜澜,对上她阴冷的目光,随棠心里一紧。
看来还真是记恨上了。
葬礼结束后亲友逐个离开,只有顾栩和他父亲还站在那里。
墓碑上王燕云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照的,看起来很精神,也很漂亮,秀丽端庄,大家闺秀的风范——刘玺然看着看着心里就万般感慨,那年要是父亲没有出事,她们家又怎么会衰落成后来的样子。她和王燕云一样,都是航运司职工子女,怎么王燕云就能上三军医大,而她差点连高中都没能念完,家里太穷了。
往事还真是不堪回首,刘玺然念及当前,觉得过日子也就那么回事,好也是一天,歹也是一天,山珍海味是一天,粗茶淡饭还是一天,如今子女都长大了,虽然随凯他不争气,总归也还是孝顺的,她知足,惜福,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她收回视线,对随凯兄妹说,“走吧。”
随凯长臂一伸亲昵的揽着母亲的肩膀,随棠走在他旁边,注意力刚刚从赵澜澜那头拉回来。
赵澜澜冷冷的瞧着那一家三口下石梯,直到看不见为止。
在景山公墓离开后,随棠就和裴培去签租房合同了,签完之后又去手工作坊下订单,忙完到家已经是暮色将至了。
她洗了个澡,换了身儿颜色鲜活的衣服,喂完大福就带它出去散步了。
海港城到了周二就特别热闹,因为会开音乐喷泉。
随棠和大福一人一狗闲闲的走过去,到了之后才七点二十,还有十分钟才开始。
身后有湖南口音的小贩在卖臭豆腐,随棠闻着那味儿就特馋,摸出五块钱递给小贩,“老板来一份。”
大福嫌弃的眼神瞅了她一眼,估计是在说这姑娘看着漂亮,口味竟然这么重。
随棠吃得津津有味,狗绳套在手腕上,目不转睛盯着那头的喷泉,直到发现耳边那道男声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转过头去,臭豆腐摊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侧面轮廓和萧钧默长得有些像,个子特别高,比萧钧默还要高出好几公分。
程孝正刚往嘴里塞进一块臭豆腐,下意识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他,等他转头,便迎上随棠冷淡且反感的目光。
他有些意外。
臭豆腐也没心思吃了,他随手将一次性餐碗扔在垃圾桶里,饶有兴致的走近了随棠。
随棠就拿看“心理变态”的眼光看他。
“哇哦,又见面了。”
程孝正笑起来貌似很无公害,可随棠觉得他笑里藏刀,那句“小随棠”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就这样转身背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