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孝正说,“以后不会了。”
时间的河入海流,如今终于分头走。
傅恩希在停车场呆得有些久了,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她把车子开出去,外面暮色早已降临。
随棠跟萧钧默较劲,又是整两个星期没理他。
他也不骄不躁,该工作工作,该出差出差,每次打电话给她不接不会再打第二遍,只是给她留个短信说,生完气记得联系老公。
随棠觉得这是一场较量,拼的是耐力,要是她妥协她就输得太惨了。
刘玺然理疗了四天就出院了,期间萧钧默去看望过一次,随棠见了他依旧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她其实很想和他在一起,也想回去看看大福了,但是她立场非常坚定。萧钧默这人有时候把大局看得太重,遗漏掉了更为重要的东西,她觉得那是本末倒置,得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周五下午她收到一条短信,男人发了一张机票的照片给她,并附大段文字:
去苏黎世,一周后回。
知道你想我,你就跟我死磕吧,男人没有性生活容易早衰,我本来就比你老,你安的什么心?
福福没有狗粮了,你说你要养他的,自己买去。
还有,多吃点。
落款相当霸气:你男人
随棠看完:“……”
想删掉,手指差点碰到删除键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现在有点焦虑,觉得那人身上魔性太重,不然怎么会明明还在怪他却觉察到自己越来越喜欢他?
她需要静静。
在萧钧默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从在网上卖手工皂,随棠和裴培似乎找到一个很好的路子,前期五百块很快就销售得差不多了,并且有回头客,也有客人介绍来的新客户,裴培和随棠商量,过阵子再看情况,如果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单卖手工皂是不够的。
手工皂是纯天然的,只有三个月保质期,同类型商品竞争异常激烈的大环境中她们俩仿佛杀出了一条血路,前途大好。
宿舍都成了仓库,有时候特别忙,牛牛和室长也要帮忙,在一次快递拉完货之后裴培很正经的宣布:必须到外面找个房子了。
在随棠和裴培去中介公司看房子的时候,随凯给她打电话来了。
彼时随棠还在认真考虑到底是租三室还是两室,随凯在那头对她说,“棠啊,顾栩他妈过世了,他现在不太好,你来一下医院吧。”
随棠挂断电话之后沉默了好一阵,中介在旁边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到,裴培见她愣着发呆,蹭她一下,“决定好了吧,要哪个啊?”
“顾栩妈妈走了,我哥打电话来让我过去陪他。”
“……”
裴培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清了清嗓子,“那就去呗,情况比较特殊。”
随棠像只鸵鸟,“我怕我一见他难过我就受不了,我怕我会去抱他。”
“抱一下有什么关系?朋友之间也可以相互安慰,情理之中,你在墨迹什么,赶紧打车过去。”
裴培推着她出了中介公司,给她拦了辆出租,临走时对她说,“现在你知道顾栩他做什么都是因为喜欢你,不会见了他不自在了,好好陪陪他。”
随棠关上车门之前没忘了交代她,“你一个人看房子机灵点!”
“以我的智商……”
“不太聪明!”
“你滚!”
随棠笑着给她挥了挥手,让师傅开车。
王燕云常年住在仁康医院的vip病房,随棠虽然没去看过她,但是随便找人一问就找到了。
此时顾栩家来了很多亲戚,大概是王燕云这病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她这样走了也算是解脱,所以随棠去的时候到没听见多少人在哭,大部分都在忙活着商量后事。
随凯和顾栩在最里面那间屋,王燕云两个小时前走的,随棠进去看到白布搭在病床上,而顾栩就坐在那里。
他脸上表情和平时无异,冷清,平静,看似并无波动。
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去招呼亲友,就只是在那里坐着,随凯一直站在他面前,怕他憋着憋着憋出毛病。
随凯看妹妹来了,招手让她过去。
顾栩也看见了她,不过看见了就看见了,跟没看见没有区别。
“你家亲戚好多。”
随棠走过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试图让顾栩这儿的气氛有所缓和。
顾栩点头,“是挺多的。”
“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吗?”随棠问他。
“先把我妈转到别的地方,然后招呼亲戚去饭店吃饭。”
顾栩已经站起来了,脸上稍微有了些温度,“你人都来了,就一起吧。”
随棠说好,习惯性把双肩包取下来挂在随凯身上,随凯自觉的双臂伸进去,背上,他说,“棠棠来帮忙的。”
顾栩终于露出个笑脸,“没什么需要帮忙。”
他沉默片刻,对随棠说,“陪我走走吧。”随棠看了看她哥,然后点头,“嗯。”
两人走在住院大楼后面的石板路上,前面是一面池塘,夏天的时候会开满荷花,随棠和顾栩并肩走着,不时说两句,他不怎么爱吱声,她的话也不多,两个人之间就安静了些。
不远处有亭子,随棠说过去坐会儿,顾栩今天有些迟钝,随棠都说完了他还没反应过来。随棠知道他估计是难受得不行了却强忍着,这样的情况比放声痛哭还要糟糕。她叹气,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过去坐。
随棠坐在他侧边,声音小小的,“你要是难受就说出来,这里没其他人,不用顾忌。”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亭子外的荷塘,随棠说的话他像是没听到。
“顾栩。”随棠叫他。
“我听到了。”
“那你也没点回应,我会觉得我在和空气讲话。”
顾栩低低一笑,回头看她,“你难道不是来安慰我的?”
“是啊。”
“那你还诸多抱怨?”
“……”
随棠眨眨眼,好脾气道,“那顾少你到底要不要我当你的知心姐姐呀?”
“我妈算是活得比较久的。”
他转开视线,轻声叹息,“好几次都下了病危通知,她却奇迹似的活着,前阵子我还和刘阿姨说她可能不行了,你看,结果还不是活到了现在。”
随棠看到他双眼已经红了,她从没看见过他这样,他大概是想哭,又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该哭。
“随棠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想我妈早点离开,她去了另一个世界,就不会再承受那么多痛苦,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随棠站起来,顾栩一转身就轻轻把她抱住。
这会儿她很淡定,任由他双臂圈在她的腰上,她低头,像是安抚受了伤的孩子,将他的脑袋扣在怀里。
随棠的掌心轻抚着他,“没事了,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感觉到一阵温热,顾栩哽着说,“她终于解脱了。”
赵澜澜听说顾栩和随棠一起下楼了,半分钟都不能等的也到楼下去,到处找遍了都没看到那两人的影子,正拿出电话要打给顾栩,却看到亭子里拥在一起的那对男女。
当时她有多愤怒她自己都没法形容,平时顾栩跟她拉个手都嫌麻烦,这会儿竟然抱随棠抱得这么紧。不都说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碰吗?随棠是在干什么?她凭什么搂着他?
她气得用手捂着胸口,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如果现在她冲过去扇随棠两巴掌,那她和顾栩就真的彻底完了。
顾栩不爱她,这个事实她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手里有顾栩母亲那张王牌,他就永远都不能和随棠在一起。
两年前那张王牌还算是王牌,可是两年后的现在,顾栩母亲已经过世了,不管他是否发过什么毒誓,假如他铁了心的要随棠,她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澜澜仿佛看见自己死命抓住两年多的这个男人在跟她说再见,视线里随棠那张原本漂亮的脸孔让她觉得无比恶心,可她只能按兵不动,拳头攥得再紧,她仍然不敢动随棠分毫。
她一步一步朝随棠和顾栩走过去,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以表现出自己的大度。
随棠看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是淡淡的微笑,仿佛写满了包容。
不过在随棠看来这也没什么需要包容的,本来她和顾栩也就没什么,做不了爱人,朋友总是要做的,拥抱一下有什么关系。
赵澜澜笑着对顾栩说,“你们在这里呀,顾叔到处找你。”
顾栩在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渐渐收起了情绪,“知道了,这就回去。”
他回头看随棠,“要不你先去找你哥,我到我爸那儿去一趟。”
随棠点点头,“好,你快去。”
顾栩转身,赵澜澜习惯性的挽住他的手臂,在随棠的视线里,那亲密有些过于刻意了。
院长办公室在对面那栋楼,顾栩走得快,赵澜澜穿着高跟鞋有些跟不上,她看顾栩完全就没有要迁就她的意思,突然停下脚步,“顾栩你什么意思,我的脚差点扭了!”
顾栩淡淡道,“你说我爸找我有事,我当然走得快。”
“那如果是换了随棠她穿高跟鞋你会走慢些等她吗?”
“……”
顾栩听着愣了愣,然后笑了。
赵澜澜这种人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明知道她和随棠在顾栩心里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明知道答案还这样大声质问,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随棠她很少穿高跟鞋。”顾栩说。
“那如果她穿了呢!”
顾栩摇摇头,末了叹气,“澜澜,这是何必?非得把自己搞那么难堪做什么?随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要是穿了高跟鞋,我一定不会让她走太多路,如果非得走,那我会背她,甚至用不了她开口。”
赵澜澜凉凉的笑了一下,“为什么会有区别对待?我们俩在一起两年了顾栩!”
顾栩抬手将她额前的发丝拨到耳后,温和道,“澜澜,现在不要和我说这些,我没这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