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把脸。瞧你满是眼屎,就不怕眼睛睁不开?”
本来随棠是很不愿意让他来做这个事情的,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之后,她怔愣着忘了推拒。
热乎乎的毛巾扑面而来。
随棠问他,“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毛巾?”
萧钧默继续拧毛巾,片刻后抬头,“直觉。”
他让随棠翻过身去,要给她擦背上的汗,随棠心里对他有气,现在不想让他碰,便说,“我不需要。”
“可你流了这么多汗,身上全是味儿,不觉得难闻?”
“……”
“转身趴好。”
随棠现在生着病,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她再是不情愿,也都得听他的。
她从昨晚睡到现在,身上就只穿着睡衣,她转过身去闭着眼睛,脸埋在枕头里,萧钧默把她的衣服拉高,给她擦背。
后面擦完了就要擦前面,他叫了她一声,她没反应,萧钧默有力的胳膊伸过去自行将她的身子翻过来。
“……”她咬着唇,感觉自己是任他摆布一般,心里很是不甘。
“还是第一次这样看你。”他说。
随棠在他唇上最后亲了亲,稍稍抬起身,双臂撑在他的肩膀上,就这样安静了好几秒。
然后她打了一个喷嚏。
“sorry。”
她若无其事给萧钧默擦了擦脸,再低头亲了他一下就要翻身下来。
萧钧默按住了她的后腰,她动不了,只得趴在他身上。
“是不是原谅我了?”他拉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小声问她。
“怎么可能?”随棠淡淡的。
“那为什么亲我?”
“报复。”
“……”
随棠拉开他的手,从他身上慢慢的下来,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估计是重感冒吧,跟你接吻时间越长,传染给你的几率越大。”
萧钧默冷笑,“嫉妒使人变得恶毒,这话不假。”
他冷笑着在她小嘴上亲了一下,末了说,“传染我不怕,就是你要死的时候叫我一起我也没意见,但是现在事情有点棘手,你惹我什么不好,非得在这上跟自己较劲——”
捧着她的脸一记深吻之后,他肆意笑了两声,“随棠,就在这儿,门锁了没人看见,我们速战速决。”
随棠望着天花板,泄气似的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我斗不过你。”
半小时后裴培回来了,她在外面敲门,萧钧默喊请进。
裴培进来时看见随棠换了干净衣服,头发也扎好了,穿戴整齐,这是要出去?
屋里气氛似乎很糟糕,她花了几秒钟观察了那两人。
随棠在收拾自己的包,脸色不好,土壕x倚着窗台,喊请进时才转的身,之前一直背对着随棠。
“我给你俩打了饭回来,室长和牛牛都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她把饭菜放在桌上,看看随棠,又看了看萧钧默,“要带棠棠去医院吗?”
萧钧默站直身子走过来,走到随棠跟前,“嗯,烧了这么久没见退下去多少,得去打退烧针。”
随棠只顾着低头往她的双肩包里塞东西,有今天室长给她抄的笔记,钱包,钥匙,以及早上室长买回来的药。
“晚上回来睡吗?”裴培问她。
她眼皮都不抬一下,摇头。
“明天还要不要再请一天假?”
“嗯。”
随棠就是不想说话,觉得心里闷得慌,看谁都不顺眼,包括自己。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人,现在这都怎么了!
收拾好了东西,她跟裴培说了句“先走”,拿着包就走到前面去了,也没等萧钧默。
“萧先生……”
裴培有些尴尬,觉得是自己搞砸了,之前要是不让萧先生知道随棠病了,没让他来学校看随棠,两人冷静一段时间是不是会比较好?
“是我的问题,随棠没错。”
萧钧默看她一脸纠结,不免笑了,“哪怕我俩真吵架也怪不上你,她是我老婆,她生病我来看她这是理所当然的。”
裴培看着他离开,片刻后,她跑到了窗口——
随棠也没真的不等他,只不过,男人下楼之后她看到他了,转身又走到了前面去。
宿舍这一片过往的学生很多,随棠和萧钧默一直隔着十来米远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经过的人都在看她俩,有的甚至交头接耳。
今天萧钧默来过了女生宿舍,在宿管老师门口的时候就被许多女生看到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随棠有个高富帅的男朋友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学校。
停车场内,随棠一眼找到萧钧默的车。
萧钧默在她后面摁了车钥匙,她走过去直接开门上车。
她就是斗不过他,萧钧默这人极具魔性,几句话就说得她没有底气。
明知道他刚才不是真的对她有那种要求,明知道是她先说了那些话他才有的回击,可随棠还是对他几分忌惮。
“打完针我回自己家。”
萧钧默一上车就听随棠说了这句话,很明显一路上她脑子里都在想这个。
他启动了车子,目光专注盯着前方,“好。”
“不用你送。”
“无理的要求不会答应。”他的声音很冷硬,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车子开出了学校,到了街上汇入车流,堵车时间,走走停停,放眼望去视野里的东西就是满大街形形色色的大小车辆——车子停着动不了了,开了一半的车窗萧钧默全都按了下来。
“傅程程的腿是断了……”
“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他一开口随棠就打断了他,现在是听都听不得,萧钧默见她态度恶劣,起先在她寝室压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又冒上来了,“我说你这人还能不能好好交流?我现在是要和你商量,她腿断了,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一直在医院治疗,她这种情况很特殊,每个星期都会安排一次心理辅导,这期间我还不能让她知道我不是她父亲这件事,你要我如你所愿那也得等她痊愈之后!”
男人火气上来,声音不免就大了些,随棠听着只觉得心脏震得慌,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极其烦躁的把脸转开。
萧钧默点了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拿烟的手伸到了车窗外,他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随棠,就当我是做了件好事,你能不能让我做到最后?要让家里知道那孩子的存在,我有自己的安排,甚至我的这些安排压根就影响不到你我的感情。
你不要拿我们俩的孩子来作比较,那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也不是要你接受傅程程,我从没想过让你接受她,我也知道要是真有一天她在你面前叫我爸爸你心里肯定不会舒坦,我尽量不让这种事情发生,我答应你,能少去看她就少去,在她腿治好之后一定找时机慢慢让她了解,你同不同意?”
随棠不答腔,就一直拧着眉心。
前面的车辆疏通了,萧钧默轻轻踩下油门。
等了很久没等来随棠一句回应,萧钧默心下叹息,也罢,随棠在乎他,随棠对他有占有欲,这未必不是好事。
随棠从小不喜欢进医院,能不进就一定不进,小时候看见穿白袍的人都会吓哭,但她有点意外,居然会喜欢学医的顾栩。
萧钧默陪她候诊,前面还有几个病人,等待过程中随棠一句话都没和他说,视他为透明。
长得帅气质好的男人走哪儿都会招惹女人注意,随棠看好几个女的在偷看萧钧默,搁以往她觉得这很正常,但今天她心里憋着火呢,就极其厌恶那些轻浮的目光。
萧钧默对那些东西自带屏蔽功能,他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在盯着他看,坐在那里就看着上面的电子屏幕,还有三个人就排到随棠了。
他伸手摸随棠额头,“还在很烫,会不会很不舒服?”
随棠一直低着头,手机屏幕上开心消消乐停在120关好久了,自从上次萧翰林给她打到这关之后再也没动过,她觉得自己很缺乏这方面的天赋。
萧钧默把她的脑袋轻轻按在了肩膀上,她看到对面那些女的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一会儿看完医生,打完针拿了药我送你回家,你要是想你妈了,这几天生病就在家呆着。”
他揽着随棠骨骼清晰的肩部,掌心盖住小小的肩头,觉得她真的很瘦。
过了一会儿轮到随棠了了,他陪着她一起进去。
医生看过之后,说随棠这不打针不输液是不行的,萧钧默问她打针还是输液,她想了想,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打针。”
打针就戳一下而已。
结果医生开了三天的针药,要戳三下。
从医院离开,萧钧默送她回家,这阵子她不想见他,不管他说什么在她看来都是错,那就让她眼不见为净好了。
车子停在巷口前面,随棠下车前突然转身看着他。
“还有事吗?”他笑着,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声线柔软。
“以前顾栩总是说,不要在乎澜澜,澜澜不会影响我们俩的感情,可他最后还是和澜澜在一起了。”
随棠说完,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打开了车门下去。
萧钧默一时没有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等他再去看随棠,她人已经走远了。
三万英尺的高空,航班距离落地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程韵怡身上的毛毯滑落在地,程孝正弯腰下去捡起,再次给她披上,她却醒了。
“还有多久,孝正?”程韵怡问他。
“快了,你再睡会儿。”
程孝正把毛毯往上拉了些,怕她冷,给她捂得严严实实。
“妈睡不着了,妈其实一直就没睡着。”
每次程韵怡回国只不过是短暂停留她都会失眠,更别说这一次她回来就不会再离开了。
她就是还念着那个男人,她对程孝正说,孝正,让妈回去吧,妈年轻的时候错过了你爸,一分开就是三十几年。
她说,孝正,妈想你爸。
有时候程孝正都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到底还是不是从小给他灌输仇恨思想的那个女人。
他瞧着舷窗外云海,薄唇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