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棠自己清楚,虽然妈妈现在已经不管她和萧钧默的事了,但是要她真的接受他们俩的婚姻,这还真有些难。
萧钧默是晚上九点到医院来的,他来之前刘玺然已经回去了,就是不想和他打照面。
裴培走得稍晚,萧钧默到了她才走的。萧钧默送她去乘电梯,对她照顾随棠表示感谢。
裴培已经了解了他们俩的事,也了解随棠跟顾栩过去的事,进电梯的时候,她对萧钧默说,“萧先生,您一定要对棠棠好。”
……
夜里十一点整,萧钧默在病房洗手间里简单洗漱。
他还在回味裴培走之前那句话,刷牙的动作极其慢。
洗漱完打了水去给随棠清洗,那孩子躺在床上不能动,萧钧默伺候她的时候倒是觉得她享受得很。
“还疼不疼?”他小声问她。
随棠摇头,他唇角便扯出淡淡笑意。
给她擦脚的时候她怕痒,咬着手指咯咯直笑,她简直不知道自己咬手指的样子是有多撩-人。
萧钧默今晚睡沙发。是想搂着她睡,但她才做完手术,怕碰到她的伤口,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后来随棠睡着了,萧钧默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
半夜他起来在阳台抽了许多烟,满地的烟头,眉心整晚就没有舒展开过。
随棠不知道萧钧默彻夜未眠,一早醒来,他已经给她买回了清淡的早餐。
那天早上,萧钧默第一次见到顾栩。
让他记起随棠酒醉呓语叫出的那个名字,是因为他看见了挂在顾栩医生袍上写着他名字的牌子。
八点钟一大群医生来巡视病人病情,一同来的有医学院的实习生,顾栩就在其中。
萧钧默照顾随棠吃了早餐,她说她想去洗手间。
正要扶她起来,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群好几个白大褂进来,其中一个是负责随棠的主治医生,也就是顾栩的老师。当随棠的目光落在顾栩身上,她看到顾栩看她的同时,也看了站在她病床边的萧钧默。
萧钧默昨晚没有睡觉,一双眼睛发红,眼里还有血丝。虽然衣服穿得整齐,衬衫也是扎在裤腰里,可是任谁都看出昨晚是他在这里守着随棠。
要不就是她的家人,要不就是男朋友。
顾栩面色冷淡的拿着记事本记录病人情况,一屋子的人,加上医生护士和医学院学生,有近十人。
不知道怎么就站到了萧钧默旁边,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注意那个男人,耳边是他低沉稳重的男中音。
萧钧默和主治医生说随棠的情况,视线不经意的落在顾栩的胸口,牌子上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萧钧默足足看了有五秒钟。
“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碍了,小姑娘怕疼,以后就再也不会疼了。”
顾栩的老师是个挺慈祥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瞧着随棠笑,“是不是没有骗你,一觉醒来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站在老师身后那群学生都笑起来,随棠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疼。”
老师看了一眼顾栩。
正因为这姑娘是顾栩喜欢的人,他才会多说了几句,也少不了关心她,“昨天你母亲不是来了吗,有事回去了?”
“我妈回去休息了,这里有人陪我就好。”
随棠说这话的时候,顾栩到底是没忍住把目光投向身旁那个长相英俊的男人身上,且不管他是谁,单从他昨晚留在医院陪着随棠这件事来看,顾栩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
萧钧默双手放在裤兜里,站得笔挺,却是闲散慵懒的样子。他昨晚没睡,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像他这种贵人事多的人,哪怕是躺下来踏踏实实睡一个小时都好——他压根就没有理会顾栩的目光,除了跟医生交流的时候,其他时间注意力都在随棠身上。
“那就这样,留院观察几天再看,快的话四五天就能出院了。”
顾栩的老师收好随棠的病例,说完了正事,也和她开起了玩笑,“顾院长交代了,让栩栩每天过来陪你,这几天我就少给他安排课程,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真的不用……”
“我会留在这里,所以不用麻烦其他人。”
萧钧默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开口,他唇边浮着淡淡的笑,态度礼貌又疏离,“医生,如果没其他事的话,随棠要上洗手间了。”
“那行。”
顾栩的老师条件反射看了顾栩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这间病房,学生们也都出去了,顾栩走最后。
萧钧默一直盯着顾栩走到门口,看着他关门,看着他没有回一次头的离开。
“栩栩?”
萧钧默笑了,弯腰看着随棠,“喝醉了叫的那个名字,就是他?刚刚长得很帅那个?”
“……”随棠懵了,她什么时候叫过他的名字!
“我记得那晚上你叫他的时候在哭,随棠,你们在一起过?”
萧钧默一直在笑,他的眼神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偏偏就是这样随棠才紧张,哪怕他脸色难看一点也好,至少她知道他是生气的。而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是不是不舒服,或者对她有了什么别的想法,随棠完全猜不透。
“顾院长?这间医院的院长?顾立文?是他父亲?”
萧钧默仔细回想了一下,还算有点交情,这家私立医院研究所的生物科技工程他曾经投资过,和顾立文本人也有过几次应酬。
“随棠,你也没有对我诚实过。”
他说完就开门去了阳台,背对着屋里站在清晨的阳光下,随棠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一时恍惚,缓过神来后觉得心里对他的愧疚更多了。
而此时外面的走廊上,顾栩失了魂似的,老师叫了他好几声才听到。
“在干什么,刚才我叫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老师严厉的盯着他,最讨厌学生在他讲话的时候走神。
顾栩摇头,也没吱声,完全的不在状态。
老师见他这样也不忍心骂他,只得吩咐其他学生先回对面实验楼去等,那些学生走后,他问顾栩,“怎么回事呢,不是你喜欢的人吗,怎么会有其他男人在那里?”
顾栩觉得累了,攥拳轻轻锤了锤眉心,“老师,我什么都不知道,您就别问我了。”
“啧,你说你长得人模人样的,学习也挺好,学校那么多姑娘喜欢你,怎么自己追个人就这么不会追?”
“追什么……”顾栩撇唇无奈的笑,“我哪有什么资格追她?”
……
刚才进随棠病房的医学院学生有男有女,女的那些一见到萧钧默都在暗暗犯花痴。其实别说那些女生,就连随棠有时候看他也会发呆。
很少有男人将美貌和风情结合得这么完美,单从外表看,萧钧默他还真是极品,医学院那些女学生花痴完顾栩再花痴他,也算是有眼福了。
不过这时候那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还不进来,随棠腰上洗手间,人有三急啊。
“你来扶我一下行不行?”
随棠叫他,声音也不敢太大,声音太大怕他以为她不耐烦。
男人冰冷的背影动都没有动一下,像是没听见。
随棠又开口,稍稍抬高了点声音,“喂,我真的很想上厕所,你不扶我那我自己去哦。”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过去了。
随棠觉得他不是没听见,是根本不想理她。
她回忆不起那次喝醉之后不清醒时叫过顾栩的名字,正巧又被他听到了。眼下顾栩的老师把话说成那个份儿上,很明显萧钧默是不会高兴的。
他是她合法丈夫不为人所知,众目睽睽之下,任何人都把她当成顾栩的人,这让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怎么忍受得了?他说她不诚实,是因为她隐瞒了顾栩的存在吗?可是对随棠而言,顾栩就是一个从没和她开始过的人,她该如何解释?
“他不是我的谁,由始至终,也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以为是。”
随棠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说完这句话就捂着伤口位置慢慢的下了床,萧钧默在这时候转了身看她,见她动作不利索,寡淡着一张脸走进来。
他直接抱随棠去的洗手间,把她安顿在马桶上。
随棠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窘迫,“你不出去我怎么解决呀?”
“怕什么,你身上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
他出言轻佻,随棠知道是他心里不痛快,可他在这里她就是没法解决,皱着眉看他很久,他冷冷一笑,转身出去把门给她关上了。
没多久他听到冲水的声音又回来,把随棠抱回了病床。
八点三十护士来给随棠挂点滴,在这之前,萧钧默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气氛很糟糕,随棠觉得他还不如不要留在这里,回公司去工作更好。
“你要有事你就走吧,医生都说我没大碍了。”
随棠侧卧着输液,大眼睛望着他眨了两下。
谁知道他合上刚才看的那份报纸,不冷不热来了一句,“我走了,好让他来陪你?”
随棠垂下眼眸,不说话了。
怎么说都是错,那就不要说了吧。随棠意识到,她和萧钧默认识这几个月,还没有经历过所谓磨合期的东西。
后来病房里一直安静,除了偶尔护士过来给她换药。
萧钧默一直在沙发上工作,指尖在笔记本键盘上飞舞。他的事情的确很多,却又不想随棠生病的时候不在她身边。
后来宋秘书来给他送资料,送干净的换洗衣物,他去洗手间里换衣服去了,宋秘书才对随棠说,“其实萧总他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临时推了,公司股东有意见又敢怒不敢言,萧总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他都是公事第一的。”
宋秘书说起这话就没忍住笑,像是看自己女儿一样看着随棠,“要是我们家囡囡以后能找个这么重视她的丈夫,那该多好。”
……
午后医院的花园里,顾栩推着母亲在草地上散步。
王燕云已经是淋巴癌晚期,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这种癌症病人,有时候心态很好,有时候又很差,是间歇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