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的...”琼藏靠近在林河的耳边悄悄说着。而整个大堂上议论的声音早就将他们的声音严严实实的盖住,一丝一毫都听不见。
少顷,后殿。
风月殿的前院拱门花桥处,密集的柳树下,摆了一张贵妃躺椅。郁泉幽靠在上面休憩。一边闭目养神着,一边等着容错回来。
没过一会儿,从偏南殿后门偷偷绕过来的容错去见了郁泉幽。
眼瞧着郁泉幽已经靠在躺椅上闭上了双眼。容错以为她要休息,便打算退下。谁知脚步还没动,椅子上的人却闭眼开口说了话,“事情办完了....不来汇报现在倒是想去哪里?”
容错稍稍一愣,急忙朝着郁泉幽行了一礼道,“属下不敢不来汇报。”
她扯了扯盖在身上的绒毛毯子,嘟囔的说了一句,“太上老君请到了偏院子里去了?”
他答了一声,“是...属下与太上老君说,殿下您有要事要与他商议。老君二话没说便跟着属下去了偏南殿。”
“那...翊圣真君呢?”她深深呼一口气又问起来,“你可有安置好他?”
“殿下且放心。他被属下关在北殿的地牢之中,里面重兵把守,不会有人察觉。”容错仔细的回话,生怕又差错。
“你方才倒是机灵...”她听着容错的汇报,轻轻夸赞一句。
“殿下...您若不是密语传音与我...我或许真的将翊圣真君扔进六道轮回之中了...那太上老君也估计被属下放跑了...”容错腼腆的挠了挠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只不过...殿下究竟为何要将那翊圣真君捆绑起来?若改日司命府派人去查六道轮回之中罚去渡劫的仙君名单里没有寻到翊圣真君的称号...他们估计便能猜到...”
他话还未说完,郁泉幽便微微弯起唇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让你...将太上老君留下。”
容错诧异的看向郁泉幽,还是不解。
郁泉幽闭着双眼,听着容错并未回话,便晓得这家伙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你忘记了...?太上老君在司命府那里有一虚职担当。想要混入司命府的书阁之中找出历劫仙君名册...在上面添上一笔很是容易。到时候本君捏个人偶冒充翊圣真君便可以。”
容错这才恍然大悟起来,紧接着有皱起眉头,“可是...主子您这样大费周章的行动...到底打算作甚?”
郁泉幽有些无奈,睡意朦胧的睁开双眼,瞪向了容错。
容错一愣神,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他的确十分的不聪明。这些道道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郁泉幽呼出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今日这番毫不顾忌天帝颜面的立威...你不是早就想到后果了么?这件事情不会从穷桑流传出去,可也必会从那些仙官嘴中传出去。我越是恶言相向,耍威风,便越符合那些仙官的心意。
...穷桑的那些百姓,因着我如今归来...就算从前有怨言,也并不敢乱嚼舌根。而我昨日让你安排的那两个嚼舌根的侍卫一定会让堂上那些心怀不轨之徒觉得有机可乘...他们定然要那我今日的把柄牢牢抓住...我若手中没一点把柄抓着...日后怎么将这一群人一锅端掉?”
容错露出惊讶的表情,根本没料到郁泉幽已经想好了以后的事情。于是自己便更加不好意思。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这些年来到底怎么看护穷桑的?
难道当真走了狗屎运?
郁泉幽看着他无话可说,又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随即又想起一桩事情来,“你去...派几个人盯着西殿的动静...尤其是护庭府那两个。”
“啊...?”容错又是一脸错愕,“殿下...难道不应该重点关注司命府那三个书墨官么?毕竟今日出事的是...司命府的执掌使君啊...”
“那几个书墨官一看就不是同翊圣真君一路的...倒像是帝玦的心腹人。看着他们今日在堂上一句话都没说,你也应该知道!而那林河与琼藏却是极早便与翊圣真君交好的。想来看到翊圣真君被我这样处置,应当心中会揣揣不安吧?害怕我日后若是入主仙督府,便没他们俩的日子过了。”
郁泉幽猜的十分准确。琼藏与林河的小人心思她十分了解,一定会在背后猛地插 她一刀。这一刀必定是出其不意。
她倒是不怕天帝陛下生气。她怕的是若是天帝现在就怀疑她要争权夺位,便是不好了。
不过...
郁泉幽盯着花桥脚下流淌着的清澈溪水,眯起了双眸。以她对天帝的了解,恐怕她越是这样嚣张跋扈。天帝便越是对她放心。因为,若她越是任性,便越是像从前那样。爷爷只会以为她心中只是藏着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如今这般只是想要发泄而已。断然不会联想到夺权这件事上。
若她此番当真谨小慎微起来,爷爷才会疑心吧?
她对天帝了解的透彻。自然一猜便是一准。于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渐渐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
转身便瞧见容错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看着自己。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殿下...您似乎与从前不同了...”容错犹豫的说出这番话,目光里带着些闪烁。
“哦?说说看...怎么就不同了?我不是一向都这样任性?”郁泉幽笑了起来,可影藏在最深处的哀伤却没有显露出来。
“殿下您...似乎比以前考虑事情要周到许多...虽然表面上任性。可是...容错却能看的出来...您变了...您变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在跌入深渊。”容错轻声说着,眼神有些不一样的情绪。
郁泉幽低下头,笑了一声,随后转过身躺在椅子上盯着泛黄的天空看着。夕阳西下,那一束束血腥红中带着瓷白的颜色,有着一些哀色。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变。只是琼津山下九年,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这世上每一件事情做起来都是举步维艰,需要处处小心翼翼。而命运也不是轻易可以撼动的了的。
人与天斗,最终或许只有惨败。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样丧气的思想。可就是不想再继续挣扎下去。因为真的没什么可挣扎的了。
“容错。”她盯着湍流的溪水,轻轻的说道,“在帮我办一件事...帮我...去将玄界西山上竹屋里的一个昏迷的姑娘带回来。”
容错正发着愣,便又啊了一声,“主子...要我带什么人?”
“纤云使者,官芸柔。”
四月的风开始有些燥热,连人的心也燥热起来。西南边吹来一股干燥的风与北边潮湿的风终究会相遇。相遇,即会发生碰撞。
晚间,郁泉幽坐在风月殿门口乘凉,整个人缩在贵妃椅上,虽然四月已经开始微热起来,可晚间还是有些凉风刺骨。但她并不想搬回殿内,宁愿抱着一沓厚厚的绒毛毯子也要在门口挨冻。因为空荡荡的大殿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下午她已经说通了太上老君替自己去司命府给翊圣真君添上一笔名字,做了个与翊圣真君相似的人偶便从轮回道上扔了下去。这事才算了事。
她是磨破了嘴皮子,才将太上老君这个和稀泥的老狐狸劝服,实在累得慌。
看着外面的月色好,便想起一出是一出,叫人搬了贵妃椅,竟开始享受起来。
她手中拿着一卷书籍。旁边的横桌上放了一盘冰凉的枇杷果子。她一边拿手抓着果子啃,一边翻着书页,倒是十分悠闲。
时间就这样匆匆溜走。等到月光都沉了下去。殿门口却突然出现了容错的身影。
“殿下...属下已经将纤云使者带来...”
郁泉幽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就淡淡的哦了一声,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容错看着郁泉幽,犹豫的讲出了下一句话,“殿下...纤云使者已经醒过来了。”
她又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干自己的事。
容错又接着开口道,“她说她想要见殿下一面。”
郁泉幽正啃着枇杷,一不留神咬到了里面的核,一股酸苦便传入了她的唇齿间。
她抬头朝着容错瞪了过去,“说话能一句讲完么?”
容错尴尬的站在她面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那...主子可去见她?”
“今天太晚了,明日吧。你让她好好休息。”郁泉幽又低下眼眸,继续看书。被搬来殿门口的烛台因着徐徐微风吹来的缘由,晃着光,有些晕眼,郁泉幽忍不住打了个瞌睡。
容错怕她今夜就这么在殿外读书读着读者就睡着了,便提议道,“殿下不若...去殿里继续读书?这殿门口的烛光总是有些暗,且晃眼...”
郁泉幽放下书,皱着眉头,闭上眼躺了一会儿,随后睁开只觉得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