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芸柔从来未曾暴露过她的真身。郁泉幽又怎么会料到她竟是一只金红血凤?自母后生下她以来,这整个王宫之中,便只有郁九幽同父亲,以及两个嫡亲的皇叔是金红血凤之外,哪里还有别的金红血凤?
至于家族之中,她也从未听说过官芸柔这号人物....
难道,这官芸柔竟然是某位皇叔的孩子么?
郁泉幽心情起伏复杂。她当真未曾料到,她同官芸柔竟然有着一层血缘关系?这不禁让她更加的哭笑不得。像她这样的人...也真是难得...金红血凤就那么几只,这其中竟然有两只同她有着极深的恩怨。竟都是她的亲人。想来她做人也是人品差到了几点,才会遭到老天这样的报复。
狐墨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自己的寝洞里走出来,便瞧见郁泉幽一脸苍白的站在门前,似乎快要晕过去。于是吊起一颗心来,紧张兮兮的跑了过去,急忙问道,“怎么了?”
郁泉幽无力的摇摇头,指了指官芸柔待着的洞穴,尔后轻轻推开他,踉踉跄跄的朝着自己寝洞走了过去。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狐墨皱起眉头,自然而然的朝着刚刚劈出来的新洞望去,便瞧见官芸柔跌跌撞撞的从洞中走了出来。
九年未曾相见的两人此刻在这里重逢,便这样默默寡言的站住了脚互相对望着。
狐墨面对官芸柔从来都是一种复杂的态度。他有着太多对这姑娘的亏欠,可站在郁泉幽这一方来讲,他又恨透了这个姑娘。他这样复杂的心思从未有人知晓,也只有自己晓得其中的苦涩与无奈。
当初若不是他任由忘忧前去了神魔战场,他那唯一的弟弟也不会死于非命。而官芸柔也不至于万年以来深陷痛苦无法自拔。
“狐墨。”站在洞口的女人轻声唤了一句。
“小幽她...?”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脸上的愁绪显而易见。
他心底并不想同官芸柔多说什么,虽然有着愧疚,可说到底,她这般痛苦的源泉归根结底也是她自己不肯放过她自己。
如今害的郁泉幽成了这副模样,再来他面前装可怜,他却连一点怜悯都没有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狐墨不知不觉冷了起来,话语中带着一股寒意,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我...”官芸柔低下头,似乎是知道自己从前做错了一般。
“等伤养好了便回去吧。不必在这里碍人眼。”狐墨毫不客气的说着。洞口的官芸柔不由得猛地一颤道,“你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忘忧也是...九年了...他从不肯见我一面。我知道错了...我知道这么多年,是我一直在作茧自缚,是我不肯绕过自己...是我的错...我来只是想要同泉幽说一声对不起。”
她似乎真的知道错了,低着头,声音十分的低沉带着沙哑。狐墨转过身,默默走开,没有理会。心里却明白,这些年她或许真的尝尽了苦头,才知道自己当初做出的事情有多么的荒唐,才不顾性命来琼津山谷封印的结界里同郁泉幽说一声抱歉。
看着狐墨默不作声的离开,官芸柔低下眸呆呆的站在洞前不知所措。
郁泉幽失魂落魄的躺在石榻上想起九年前的种种,明明已经平复了许久的心情便在此时有荡漾起伏起来。
当年事当年情。她所经历的所有一切,让她筋疲力竭。这九年来,她住在这山谷中,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伤痕,在官芸柔的突然出现后彻底打破。
她正呆呆的盯着洞顶摇晃着的篮子。洞口便传来一声叫唤声。
郁泉幽目光呆滞的转过头看了过去,便瞧见官芸柔一身是伤的跪在洞口,似乎在忏悔。
她在忏悔么?郁泉幽不由得冷冷一笑,呵了一声。当初将她害成这副模样的人...不正是这个女人?事到如今她又跑来忏悔些什么?
这些问题在郁泉幽心中逐渐凝结成一股怨气,怒火。她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状态,跳起脚来,冲到门前指着官芸柔狠狠的骂道,“你还来做什么?你来寻我做什么?我们之间的债,我欠你的债,早就还清了吧?你我之间如今隔着两条命,早已是血海深仇,你还来此处作甚?不怕我亲手杀了你么?”
官芸柔定定的跪在门前,垂着头,却十分肯定的说道,“你不会...”
郁泉幽一愣,不由得觉得可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这么肯定?官芸柔!你太高估自己了吧?我告诉你,我若是现在能够唤出碧血与流光,肯定将你碎尸万断,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的咬牙切齿,目光阴毒的瞪着官芸柔,一腔怒火涌在腹中难以消磨。
“你若是要杀我...要让我生不如死,大可在九年前就告诉帝玦,告诉他杀了沐言与白羽的人是我。而不会独自一人承受着,宁愿他误会你也要保住我。”官芸柔抬起眼眸,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这有神的目光却猛地戳中了郁泉幽心中的痛楚。
郁泉幽不由得冷哼一声,嘲讽的笑了起来,“你还真的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我郁泉幽本就是个记仇的人,九年前我之所以没有告诉帝玦真相,只是因为我想要亲手将你刃之。你倒是自作多情,为我想了这么多理由?当真是可笑之极。只可惜...可惜我被压制在琼津山谷之间,无法动用灵力,否则定会毫不留情的将你送去黄泉!”
她有多么恶毒的说着话,心间便有多么痛。当初她同官芸柔相识于青云,那时的官芸柔处处照顾着自己。他们一路走来的每一次艰辛...她都以为那是她们两人之间共同的回忆,是能够让这份情谊长久下去的见证...
后来...当她知道官芸柔待在她的身边,不过是想要伺机杀了她。她便觉得从前的自己当真是傻的天真可笑。一想到她从前付出的真心,竟然被这么个人糟蹋的一滴不剩,她便觉得可以将自己的一颗心从腹腔中呕出来。实在是叫人恶心的紧。
“小幽...从前的种种,都是我的错,是我一直深陷于痛苦之中无法自拔,才会那样伤害你...对不起。”官芸柔看着郁泉幽一副恨透了她的模样,心也不知不觉的凉了一半。
“你也莫要在这里假惺惺的模样。我看着很是烦躁,实在不愿意多看下去,还请纤云使者离我远一些。”郁泉幽很是不耐烦,怒火在胸腔之中狠狠燃烧着,拳头便这般藏在袖中慢慢的握紧。一股燥热与恨意不由得冲上脑门。她转过身便准备回到寝洞里不再理会官芸柔。谁知这人倒是不依不饶,见她走了,便急忙在洞门前跪了下来,“我便在这一处跪着....你有多恨我,我便在这里跪多久。小幽,我当真知道错了。”“随你便,你爱跪多久就多久。我同你的情分早就断的一干二净。官芸柔,你可别指望我会心疼你。”
她朝着洞穴里一转弯,便走到了看不到官芸柔的地方去了。暗处有一个狐墨为她劈出来的案桌。她闲来无聊便会在这里画几幅丹青。如今她的丹青是画的越来越好。
郁泉幽盯着桌上白纸上画出的图画。浑身的燥热便越发的难以忍受,眸中冷光微微一闪,许久未曾出现的念头再一次浮现。有书籍记载,若一个人的丹青术真的能够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便可以瞬间移形换影,就算是身陷无法挣脱的困境也可以冲破阻碍,重得天日。
刚刚被封印在此地的郁泉幽心中愤恨难平,每每想得到的都是那惨死于她腹中的孩儿。这些年来,她一直苦练丹青术,为的是想要借用丹青画术,移形换影,从这结界之中逃出去。大仇未报,郁泉幽绝不会甘愿在这山洞中停留一辈子。哪怕这样平淡安静的生活的确是她所想要的...她也要等到报了仇,泄了愤,解了怨才能罢休。
这样的念想,她也曾经为了狐墨,为了九樱放下。于是养着伤,练着画技,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九年。心中的仇恨也没有那样深刻了。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官芸柔会拼了命寻上门。
那一番忏悔的话再一次激起郁泉幽心中掩埋起来的痛处恨意。让她再一次燃起了报仇的想法。
她坐在案桌前,不禁觉得当真是天赐良机。如今的琼津山谷经过了九年后,封印早就不稳固了。而此时又遭到官芸柔的遇劫时的猛烈破坏,早就动荡起来。身处封印之中的郁泉幽既然能够稍稍使用灵力,想必对丹青术的移形换影也更加又帮助。
九年了。
郁泉幽咧开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阴森。她倒是想要瞧一瞧琼津山谷之外那无情的六界现如今到底变成了怎么一副模样?
她转了转眸,拿起案桌上的自制毛笔,随意的在一张白纸上画了起来。多年以来,第一时间浮现于她脑海之中的场景依然是当年琼津山顶帝玦刺中她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