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通常惯例,每次大型战役胜利之后,就要对有功人员进行赐爵封邑。职位是大臣们的职责以及权利,而爵位和封邑则是他们的俸禄,那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所在!
赐爵以及封邑必须尽可能的公平合理,才能使朝臣们心悦诚服,不至于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在班师回朝半个月后,各路镇守大将、各总督都被召回朝中,王竞尧要当面向他们宣布对他的爵位和封邑的安排。
王竞尧看着他这些忠诚的部下们,说道:“今日朝会,其他事一概不议。朕先和诸位爱卿们商议一下你们的爵位以及封邑。朕是按照各人往日的功劳进行赏赐,若有不当之处,你们尽管可以提出异议,千万不要把话放在心里。”
说完,他让太监在大殿上唱名公布。大殿里静得出奇,人人都屏住呼吸,仔细地一字不落的听着对自己和他人的封赏,各人都在心里架起了一秆秤,认真地掂量着。
这些人,在浴血争战的沙场上可以舍生忘死,置自己的身家性命于不顾。但是,当战争的硝烟暂时退去,没有人会对这样的大事不重视,这和什么功名利禄无关,而是对自己戎马生涯的一种标志性认定。
唱名公布刚一结束,大殿里立刻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在诸多的封赏之中,武将之中于司徒平一、铁残阳、陶亮、顾斌、符海、陈中建六人晋升最为显眼,全都晋为侯爵。但是让人引人注目的是,文官体系之中,李天正、文天祥、李襄阳也都晋升成了侯爵,同封食邑一千户。随着大军出生入死的黎师、林锋、典霸天、池文隆、蔡戌中、司马南轩等等这些汉军将领,各晋升为伯爵,食邑八百户。而在平南战役中立下大功的萧浪,虽然被提拔带了兵部侍郎的位置,却只得了个子爵的封号。
最引人注目的是丁铭和孔星,这二人都被提拔到了伯爵的位置之上。
萧浪第一个站了出来说道:“陛下如此封赏,臣心中不服!”
王竞尧估计到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肯定是这个萧浪,他微微笑了一下,让萧浪说出自己的理由出来。
萧浪倒也大胆,对着皇帝说道:“我大军拼死北伐,南征北战,浴血疆场,司徒将军等人封侯臣心中自无异议,但李天正和文天祥何德何能,不过是捉刀弄笔,舞文弄墨,整治地方而已,如何能够身居侯爵之位?臣在东南亚,大小数战,方自平定巴勒班王之患,功勋居然还不及一个丁铭和孔星?这究竟是何道理?丁铭何许人也?一掌管粮草之小吏,有与没有这又有何区别?孔星更不需提,一商人尔,职位能够与我等大将相提并论?臣万死,恳请陛下重新审视安排!”
一言既出,朝堂里立刻安静了下来。这其实并不是萧浪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每朝每代都会产生的文武之争,若是一个处置不好,将会引起朝廷中文武的长期不睦。
“这两个人。”王竞尧指了指李天正和文天祥:“的确,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上不得马,开不得弓,可他们始终让朝廷的大后方保证着政局稳定,百姓衣食无忧。大军北伐之前,恰逢蝗灾,若非得这些官员们尽心竭力,呕心沥血,我大军又何来北伐之说?只怕各地老百姓早就纷纷起事想着如何推翻这个朝廷了,我看他们的功劳不在诸位将军之下!”
萧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王竞尧站了起来,走到了朝臣之中,看了一眼,孔星远在海外,一脸病容的丁铭却似乎朝廷上对自己的争论和他一点关系也都没有,只是平静地站在那儿。
“丁铭,你今年多大了?”王竞尧忽然问道。
“回陛下,二十四岁。”丁铭还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二十四岁,汉军将领大多不满三十,不过你以二十四岁的年纪就登上伯爵之位,的确要有许多人不服啊。”王竞尧微笑着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我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有一样事情从来没有为此操过心,那就是我们吃的、用的、穿的。蝗灾过后,又逢大旱,赤地千里。老百姓不能饿死,当兵的要打仗得先吃饱饭,在这样的情况下,汉军强行北伐,危机重重,朕只能用危机重重四个字来形容。大家想过没有,十几万军队,几百万老百姓要吃饭,这些粮食从哪来的,是谁呕心沥血的弄来的?就是他,就是这个为朝廷操碎了心的年轻人!”
朝臣们的心里象被针刺了一下,是啊,这些问题他们以前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丁铭,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但是从皇上的话里,他们深深感受到了丁铭做为一名后勤总调度官,对于北伐胜利的重要性。
丁铭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些日子的辛苦和艰难,只有他们这些负责后勤运输的人心里才最是清楚,但是总有很多人轻视他们的工作,认为一场战争的胜负有没有他们无关紧要,此时得到陛下的亲口赞誉,什么样的委屈对于丁铭来说也都不重要了。
“至于孔星,朕知道朝廷里很多人对他不满,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甚至,甚至有那么一点卑鄙无耻。”说到孔星,王竞尧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可是朕始终认为,这个人了不起啊,是真的了不起。且不说他为我们弄来了多少的钱,也不说在金陵瘟疫爆发的时候,他第一个送来了药材和粮食。光是他为帝国打前驱,在海外发展我们的力量,让大汉的光辉抢在军队之前就播散到海外,这样的人,我看封他个伯爵还是小了。朕实在不知道你们看不起此人究竟为何?”
其实孔星这人在军方人缘甚好,只是朝中的文官大多看不起此人,认为这人的行为做事实在是有辱斯文。皇帝虽然这么说,不过这些官员嘴上不说,心里未必怎么信服了。鞑子的事情尚且没有处理好,怎么皇帝的眼光又投向了海外?
不过听陛下这么说完,萧浪退了下去,众官心中也不再想什么。平心而论,皇帝的用心是公平的。在北伐中同样立下战功的庄剑,身为皇帝的御弟,这次居然什么爵位也没有被评上,只被安排了一个通武将军这样的官职。
当然,对有些朝臣提出的不同看法,确实存在着封赏不够公平的情况,王竞尧也不避讳,当即修订改正,经过了两个多时辰的讨论,终于把方方面面的事情全部搞定。
临近散朝之时,王竞尧又当众宣布,今晚会设下一桌便宴,宴请所有文武群臣。
夜幕垂落之后,凉风习习,繁星如织,皇宫大内中到处华灯齐放。
摆放着酒宴的大殿里更是灯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昼。几十张桌子在大殿里分六排摆放,太监和宫女们穿梭其间,将一份份水果和点心、酒具放到了桌子之上。
文武官员们依次走了进来,半个时辰之后,王竞尧出现在大殿之中,官员们正想起身行礼,王竞尧摆摆手说道:“吃饭就是吃饭,弄成这样谁吃起来都不自在。”
酒宴开始倒还中规中矩,等吃到酒酣耳热之时,那些文官倒还好,武将们渐渐放开了心怀。尤其是那些从常州开始就跟随在王竞尧身边出生入死之人,说实话,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更愿意把王竞尧看成昔日的那个老大,而不愿意当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陛下!
开始有武将向皇帝敬酒,王竞尧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空,十几杯酒下去,他话也多了起来,脚步也有些不稳。对于他来说,更喜欢的是这样的生活,而不是被高高供奉在神坛之上,如同一个木偶一般。
“昔日初入福建,将少兵寡,步步唯艰,焉能想到今日之局面?”王竞尧带着醉意说道:“北伐一战,歼灭鞑子无数,恢复汉人半壁江山,可谓一大幸事。他日刀锋指处,汉军战无不胜,来,我敬你们一杯!”
说完自己先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滴不剩的全部灌了下去。轰然叫好声中,众官纷纷举杯。
“陛下,北伐尚未成功,汉人犹自只有半壁江山,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这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中,王竞尧心中有些不快,放眼看去,正是那个处处和自己作对的魏元征。
今晚滴酒未沾的魏元征说道:“要想恢复我汉人江山,驱逐鞑子,那不是几个胜仗就能够解决的,臣虽然不懂军事,但臣却知道,为陛下者先为小胜而骄傲自满,后果实在堪忧!”
这魏元征当初被刀架在脖子上当上了新朝之官,久而久之,倒也在自己的职位上尽心尽力。他虽然心存前朝,但汉军北伐却是汉人的大事,在这方面他也能识大体。不过,这人天生就象是王竞尧的死对头一般,总是在最喜庆的时候,浇上一瓢凉水。
王竞尧也不想和他计较,边上典霸天性子粗直,却忍不住站了出来:“魏元征,你没有跟随大军北伐,又岂知其中艰辛?小胜?你去打几个这样的小胜给我来看看,你只要能够杀掉一个鞑子我典霸天就服你!”
“正是因为北伐艰辛,所以才更加不可得意忘形!”魏元征抗声说道:“自古以来帝骄则臣慢,将傲则兵躁,只有等到北伐真正胜利的那一天,或者才可以如此放纵自己!否则再这么下去,汉军必败无疑!”
典霸天一下就瞪大了眼睛,他酒喝得最多,早有了八九分醉意,当时一步跨到了魏元征面前,大声说道:“你把刚才最后一句在说一遍!”
面对着这个彪形大汉,魏元征一点害怕的意思也都没有:“我说这么下去,汉军必败无疑!”
“我操你个祖宗!”典霸天怒气勃发:“老子们在前面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你小子躲在后面享着清福,居然还敢说汉军必败,我看你就是个鞑子的奸细!”
说完典霸天轰的一拳就把魏元征打翻在地,典霸天何等力气,这一拳打得又快又重,立刻眼眶被打得乌青,血水涌流,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撞倒在身后的酒桌之上。当时杯盘碗筷稀里哗啦摔了满地,残汤剩菜沾了一身。
满大殿的文武官员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僵立在那不知所措。在皇帝的面前,尤其是在皇上宴请群臣的场合如此失仪,这简直是荒谬绝伦的事情,不管放到哪个朝代,这都是杀头的大罪!
铁残阳一下站起,大步走到典霸天面前,一把抓住了他,低低斥责了句:“混蛋,你疯了,不想要命了吗?”
被师兄这么一抓,典霸天肩膀吃疼,正想挣扎,可是突然发现自己闯了那么大的祸,心中也不禁害怕起来,酒也当时醒了不少。
几个离王竞尧近的官员一颗心提到了半空,偷眼向皇上看去,只看到王竞尧已经气得面色煞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大殿里鸦雀无声,连粗重的呼吸都已经停止了。空气就好像突然凝结了一样,官员们都在心惊肉跳地等待着,等待着雷霆霹雳般突然爆发的那一刻。
“送魏大人下去休息,派太医为他好好诊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竞尧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语气淡淡地说道:“今夜就到这里吧,你们各自回府休息,典霸天你先留下。”
宴会不欢而散,文武大臣陆陆续续地出去,铁残阳走的时候,满带忧虑地看了典霸天一眼,空荡荡的大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王竞尧和典霸天两个人。
典霸天看到好好的一个宴会被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酒已经完全醒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王竞尧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典霸天身边,说道:“朕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心中把你当成自己的兄弟一般。我知道你这人性子粗豪,脾气上来什么也不顾了,可是这么多年了,你的火暴脾气竟是一点也没有改变吗?”
他的语气平缓,但却冷冰冰的。
典霸天打了个寒战,自从自己跟随了皇上之后,皇上和自己说话的时候还从来没有这么冷漠过。
“陛下,我知道错了,请你治我的酒后失仪之罪吧!”典霸天倒也爽快。
“酒后失仪?不,你是因为功劳太高了。你救过朕的性命,而且不止一次地救过,功高不过救驾,典霸天,你这是有擎天之功啊……”王竞尧冷冷地说道。
“陛下……”典霸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自己心里知道,皇上说的是对的。自己的确是有些自侍功高了。象魏元征这样的人,已经根本不在自己的眼里,这种人要留在朝廷里做什么?
王竞尧看着发呆的典霸天,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汉高祖刘邦在亡秦灭楚之后,居然残酷地杀戮功臣,他这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做法朕大不以为然。朕一直认为刘邦是个暴君,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朕常常叮嘱自己,一定要与朕这些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功臣们,这些老部署老朋友共享富贵。可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却让朕一下就明白了,汉高祖当年把韩信和彭越杀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要想君臣们永远共保富贵,并不是皇帝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他的话仍是那么的平淡而舒缓,既没有疾言厉色,更没有风暴雷霆,就象平日在拉家常似的。可是,典霸天却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威压。这个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的铁打汉子,突然觉得颤抖不止,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典霸天知道错了,是杀是贬臣都绝没有半句怨言!”
王竞尧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这些人为了汉人出生入死,都是在战场上拣回一条性命的人,朕永远不杀你们。今日朕也不治你的罪。其实这件事朕今天也有责任,若不是朕先骄傲自满了起来,你也不会这么做。你先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朕也要好好地反省一下。如果再这么下去,也许真的会被魏元征说中,汉军迟早有一天会失败的……”
典霸天哆嗦着身体,自己犯下了这么大的罪,陛下依然放过了他……
他看着典霸天的身影,站在那一动不动。身后有人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他回头看了一下,是安小惠。
“陛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安小惠轻轻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陛下不必如此烦心。其实我看典将军和魏大人,都是大大的忠臣,都在为着陛下考虑。”
“是啊,他们都是忠臣。”王竞尧叹息了声说道:“魏元征不必说了,典霸天也就是性格鲁莽一点而已,这责任应当由朕来负责,朕的确是太骄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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