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咏稚会提出这个要求,卓叶飞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还应了大婚时的司仪一事,可是默槿突然开口说她也想去,倒是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咏稚同卓叶飞交换了个不明所以的眼神后,转过身子摸了几下默槿的脑袋:“为何突然想去?”
“只觉得…隐约有些熟悉。”默槿这个时候自然不会骗他,但其实又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来,只能大概形容了一下自己的感觉,“况且我觉得,那处宫内并不简单。”
恐怕是这几日睡得多了,默槿的心智倒是回溯了几分,咏稚估摸着怎么也得一十有二,这些事儿不可能总能瞒得住她,所以最终仍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虽然没见着长长的宫道上有什么人,但两边高高的围墙内传出的议论声可是一点儿也藏不住的。先前党筱儿有多得势,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便有多少人想来踩上一脚,最好叫她再也翻不了身得好。
咏稚无声的在心底里叹了口气,这些人到底是宫中的女子眼皮子浅,来来去去总是这些个事儿,恐怕没有几人能明白收拾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到底。不过想到一般他的余光又瞟到了跟在他身旁的默槿,没成型的一抹嘲讽顿时变成了苦笑。
他单单这种时候便记得说这些嫔妃们眼皮子浅,可遇着默槿的事儿时,他也一样是个眼皮子浅的主儿。
无声地摇了摇头,收敛了心神。
前面便是党筱儿的宫闱,大门外照旧守着两个侍卫,见着星天鉴了远远地便开始通传,待他们进了又按着规矩行了礼。
当下的情况只有星天鉴是名正言顺来的,而咏稚和默槿自然都算的是客人,守卫有些为难,皱着眉头不知该不该放人进去。
正纠缠的档口,突然外面远远地响起了一阵轿撵的声音,这声音不大,更多是人的脚步声。咏稚回头看去并未看到宗明易的轿撵,看到的偏偏是王后娘娘的仪仗,他飞快地同卓叶飞对视了一眼,自然退到了一旁,同样也依着规矩低下了脑袋,默槿虽然不懂但被他摁着后脖子也变得乖顺了起来。
按说这位六宫之主是没见过他们二人的才对,但在经过默槿时,竟叫停了仪仗由贴身的婢女搀扶着走了下来,一步一晃地最后站定在了默槿面前。
还没等咏稚带着默槿矮下身子行礼,王后娘娘带着护甲的手便贴上了默槿的脸:“先前我当是他着错了墨,没成想你的眼睛,当真如此特别。”
咏稚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惊得他那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先前光想着党筱儿的事情,却忘记了关于默槿,这后宫也是热闹过一次的。
不过看样子这位娘娘对默槿并没有什么恶意说完这话便松开了手,并且冲着两个守卫弹了一下手指,他们自然退到了两旁给众人让开了位置。
“走吧,你们不是要进去吗?那就给本宫好好看看,到底该如何在这儿,活下去。”
想来她愿意带着这三位进去,一是看在星天鉴的名字上,二则是要让这个默槿好好瞧瞧,隐约有了那么点儿杀鸡儆猴的意思。
若是以前,默槿当下定然是能反应过来的,可如今她这幅样子,咏稚牵着她的手跟在后面是都忍不住在心里匿笑了好几声,这王后娘娘也是个狠辣的心思,偏偏遇上默槿什么都不懂、不在乎的时候,今日这鸡恐怕是白杀了。
等进了宫闱之内,咏稚才琢磨出点儿别的意思来,和卓叶飞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甚好,甚至卓叶飞的双唇都泛起了绛紫色,还不知胸膛之内是如何一片混乱。
坐在树下的党筱儿一副闲适模样,见着星天鉴和王后娘娘也不起身,单是点了点头,便算是行过礼了。这位王后娘娘也是个厉害角色,看着当下这般情形竟然没腿软、没生气,寻了个位置自己坐了下来,身后婢女站成了好几排,一个个都如同面粉捏的娃娃似的,没有任何表情。
若不是先前见过她们为往后引路的样子,咏稚甚至以为她们该是一群瞎子。
就在党筱儿的头顶上,吊着一个人,虽然发丝散乱了一天,不过单从身形上分辨咏稚和卓叶飞也立刻认出被悬挂之人的身份。
柳正初。
而在他身子下方,党筱儿的面前的地上还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只有四蹄末端是白色的,只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恐怕也是活不下去了的模样。
想来这边是王后娘娘一直养在身边儿的乌云盖雪,如今这副模样,很难想象一会儿她会对党筱儿如何发难。
“妹妹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茶过一盏后,压着性子的王后娘娘才终于开了口,她凤目流转瞟了一眼地上的乌云盖雪,又往上飘了眼挂在树上的柳正初,眼眸内深沉地几乎瞧不见光。
党筱儿先前还在吃着糕点,这会儿兴趣来了正对着面前几个细长颈的瓶子玩投壶,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那箭便要落在乌云盖雪的身上去了。
连投两支未中,党筱儿才蹙着眉又靠回了椅子上:“我这不是已经给了您一个交代吗?”
她倒是接下了妹妹这个称呼,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对眼前这位王后娘娘她应是有十二万分的不满,甚至连假装都懒得假装。
王后此时仍旧是保持着不动如山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意没有了。
“本宫倒是看不出,妹妹这儿是给了我什么交代?”
党筱儿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低着头又咬了半块糕点,随后从帕子擦了擦方才捏着糕点的指尖,半晌才应道:“恐怕这事儿,还得等吾王来了,咱们才能再来议一议。”
“好大的胆子!”王后娘娘还没什么表示,她身后站得最近的那位婢女突然一扬胳膊,手指都快要戳到党筱儿的脸上去了,“此等小事儿哪里需要吾王来处理,自我家娘娘入宫起,这中宫之内大小事务皆有我家娘娘处理,哪个不是姐妹和睦歌舞升平,偏偏就是你来了,搅得这中宫不得安生,如今还奢求吾王为你做主?我看你是痴心妄想!”
“阿令,好了。”
王后娘娘在她说完话后,适时地开口阻止了她,但凭谁都能看得出来,恐怕这位婢女所说便是娘娘心中所想,只是碍于身份她不能一吐为快,便由婢女代劳,而自己呢又要维持了中宫之主的仪态,自然还要说上她几句。
“妹妹还不算入了宫,在中宫走动的机会又少,规矩上不懂,你也不该如此指责。”
若说这婢女是用手去抽党筱儿的脸,那王后娘娘不多的这几句话可就是绵里藏针,明着暗着将党筱儿数落得一文不值。
这样的戏码恐怕每日都在宫中发生,早已不奇怪,但让星天鉴感到奇怪的是党筱儿就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仍旧专心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糕点。也不知是她确实没这个心思,还是城府极深,根本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