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过了验明正身那关后,党筱儿在后宫便是越发嚣张跋扈,偏偏无人敢说无人敢管,先前敢说敢管的那些人几乎各个要么死于非命,要么是突然惹了事端被打扫了出去。
宗明易此时也不过是她掌心的一颗棋子,至此变当真是她一家独大的架势,再无人能够说什么。
秋日里起了风,党筱儿懒洋洋地冲侍婢招了招手,示意她抚自己进去,这屁股还没离开躺椅便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后在宫门口响起了太监通传的声音。
“星天鉴,携,咏稚兄妹来访。”
“倒是会赶时候,”说着,党筱儿又坐回了原处去,还示意侍婢再给烧着的小炉中加些碳火,上面再添些水,“无事不登三宝殿,三位也不是来话闲的,有事儿,便直说吧。”
她推开了侍婢的手,待得三人落座后,干脆自己执起水壶给点好的茶碗中加注了热水。
“都是晨里最为新鲜的露水,别看这小小一坛,我这院内大大小小的人可忙活了好几日,你们倒是好福气,今日便是赶上了。”
她这话说得又暖又糯,还话中有话,丝毫不见得半点儿江湖女儿的恣意,反倒全然是中宫之内的媚态,咏稚十分不喜,却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仍旧结果了她递来的茶碗。
其中不知添了什么果子,何来并非全然是茶的清苦,反倒多了些许酸涩,十分有趣。
看诸位都用过了茶,咏稚也不含糊,干脆开门见山道:“默槿今日出了些状况,还需得党姑娘给想想法子,”说着,他侧身搂了一把默槿的肩头,又安抚性地用掌心摩擦了几下,“莫要害怕,没事儿的。”
默槿对于眼前这位过于美艳的妇人其实多是有些不喜的,晨里她原是想呆在自己暂住的院中,却被咏稚强拉着过来。如今见了党筱儿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差藏到咏稚背后去了。
看来先前那次醒来,仍旧对默槿造成了几分影响,前几日还像个孩子,这几日又越发回去了,只觉得像是个不过垂髫的幼童似的。
“默槿姑娘身子不爽利,合该去请御医,我这儿,可没有治身子的药。”
咏稚冷笑了一声,将茶碗往前推了推,“若是身子不爽利,自然不会来找党姑娘,旁的事儿,姑娘聪慧,才来找你的。”
至此,党筱儿才真真正正地正眼敲了咏稚一眼,面上的媚态也收了,坐得端正了些,同时示意侍婢退去了左右,才敢说话:“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九层塔内发生的事情咏稚和卓叶飞自然不会说,毕竟以党筱儿的性格,他们敢说,恐怕咏稚兄妹俩跑得了,而卓叶飞不仅这个星天鉴没了着落,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咏稚单单说是默槿发了癔症,前几日在九层塔内忽然醒了一次,看看党筱儿可有什么法子。
没想到她目光一凛,反倒看向了卓叶飞:“此事该是问星天鉴,又怎么能来问我呢?”
“此话怎讲?”
这个结果咏稚和卓叶飞都未曾想到,但卓叶飞为了不露出马脚无法多问,所以咏稚则接过了话头。
党筱儿掩着唇角笑开,眉目间皆是柔情似水,若非知晓她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恐怕连咏稚都要陷入其中,“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只是怎么星天鉴也同我逗起乐子了?您自己的事儿,您能不知道吗?”
卓叶飞仍旧皱着眉头,倒是咏稚一下反应了过来,他在桌下党筱儿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踩了一下卓叶飞的脚,愣是把他要问出口的话都逼了回去:“如此,多谢姑娘。”
卓叶飞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在咏稚凛然的目光中也只得作罢。
作别了党筱儿,他们一行三人并未去往九层塔,反倒是一齐去了临着冷宫的那处偏殿,虽然此处冷清异常,但因了人迹罕至,倒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刚眼上门,卓叶飞便忙不迭地追问道:“党筱儿所说要你来寻我,可是与我那姊妹有关系?”
相比较之下咏稚就要谨慎得多,他先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将屋内各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确认外面没有人后,将整个屋子能够与外界连通的地方都遮蔽了起来,明明是晨里的时间,屋内却暗得像是黄昏似的,连默槿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安置着一直跟着自己的默槿坐下后,咏稚取来小炉和水壶将水温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恐怕这所有事情都是你那位姊妹一手策划的,包括你,”咏稚隔着矮榻点了点卓叶飞的方向,“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那合该如何是好?”
当下卓叶飞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甚至对于先前发生的种种他都有种似在梦中的感觉,他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甚清楚,又何来能去解决一说。
不过看起来咏稚倒不是十分紧张,他先给默槿添过热水,又伸手给卓叶飞面前点过茶粉的碗中加了热汤后,直到卓叶飞急得双手都犯了白,他才低声道:“我估摸着你家姊妹当是留有后手,否则党筱儿不会如今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个位置。”
“可,可这事儿也只是你的猜测。”
咏稚点了点头:“所以,今夜你我二人需得去夜谈一趟党姑娘的闺房。”
“嘶…”
卓叶飞在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倒是想起了早些时候的一个细节。今日他们突然到访之前,党筱儿似乎是打算要回屋避一避风寒,却因为他们来了反倒又坐了下来。
而临走的时候,咏稚特意向屋内瞟了两眼,便立刻有婢女过来挡住了咏稚的视线,难道真如他所猜测的,在党筱儿的宫中还藏有玄机。
看着他恍然大悟的表情,咏稚便知道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往下说到:“她党筱儿是何许人?不过燕靳镇的一户富足人家,先前我认识她时,她还是一副胸无城府的小娘子模样。”
“不过短短数月,她到底凭何爬到今日的地位,你不觉得奇怪吗?”
在卓叶飞思索的同时,咏稚又说了另一件事儿于他:“先前九层塔的事儿,你我都需得守口如瓶,若是在没找到你家姊妹留的后招前,被党筱儿知道了此事,我担心你那九层塔,恐怕都要留不住了。”
咏稚这话不无道理,但仍旧是将卓叶飞惊出了一身冷汗,如今他们二人都不知道,到底这两个女儿家是为了什么,又是怎么样能叫事态一步步发展到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