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儿?!”
默槿仰着脖子倒下的瞬间,第一个冲过来的是一直盯着她的咏稚,第二个则是站在他身边儿的肃羽,当宗明易想要推开嗔妃过来看看时,却被后者一把抱住了胳膊。
她哭得可谓是梨花带雨,嘟了一张小嘴将根本没有的委屈偏偏能说成天一般大的事儿。
“妾身怎么敢做这样的事儿,王上,”她一边哭哭啼啼地嚷着,一边侧过身子挡住了宗明易看向默槿的目光,偏要将自己的脸映入他的眼眸之中,“妾身素来胆子都是极小的,又、又怎么敢……”
“王上,你要为妾身做主啊王上!”这边嗔妃又喊又嚷,平日里宗明易觉得她如此娇嗔都是极有乐趣的事情,可现在看着她这张脸,宗明易满脑子想着的确实默槿那双浅色的瞳孔。
他皱起眉,正准备说什么,一旁跪着的嗔妃的婢女突然抬起手臂将嗔妃拉了下来,同时压着她的膝盖不叫她起身:“晚上,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为了讨娘娘欢心才做下这样的错事,请、请王上看在娘娘对您是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就给奴婢一个全尸吧!”
就在房内众人还没明白一呼一吸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先前趾高气昂的婢女竟然猛然起身拿脑袋撞向了一旁的柱子上。
只听地一声沉闷的巨响,她的身体竟然软绵绵的摊在了地上。
一旁的太监瞪大了眼睛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边看惯生死的宗英承已经冲了过来,先是摸过勃颈上的脉搏,随后又横了一根手指在她的鼻子下面,等了一小会儿,最后转过头拧着眉头冲宗明易摇了摇头。
“云溪?云溪?云溪!”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甚至嗔妃都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挪动这双膝爬到云溪身边儿时,眼泪还没在眼眶内成型,人已经傻在了原地。
“云溪?”她的手颤抖着摸上了云溪的脸,可她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因为嗔妃的关系,她的脑袋无力地转向了一遍,云溪整个人只剩下鼻孔中流出的依旧是温热的,“云、云溪,你不能…不能这样云溪……”
“快,快来人把这贱婢的尸首抬下去,小心脏了地方!”醒悟过来的众人中最先出声的是跟在宗明易身旁的太监总管,他的声音在太监中算不上尖利,可偏偏让默槿皱紧了眉头。
其实方才的晕眩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当云溪撞柱身亡时她便已经缓了过来,只是身上和心头都疲乏地难受,才没有第一时间张开眼睛。
如今她皱起了眉,咏稚还当是她在昏迷中都觉得这些人吵闹不已,正准备压低声音让他们都闭嘴,怀中的默槿突然收紧手掌将他的袖口攥在了其中。
这下子咏稚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只露了默槿的肩膀好叫她在往自己身上靠一靠,尽量舒服些,同时另一只原本护在她腰上的手也伸了上去,在默槿的脸颊上蹭了几下:“怎么了?”
喉头一时紧地发干,默槿只能先闭上嘴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事儿。
与众人或惊恐或诧异的表情不同,蹲在尸首边上的宗英承的脸一直是冷冰冰的,那并非是见惯生死的淡然,更像是心有不甘一般。可是对于一个宫女,他又有什么好不甘心的呢?
不过他的心思藏得也极深,这个阴霾的表情不过一闪而过,等到嗔妃被人扶起后指着他鼻子骂是,宗英承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十分生气的模样。
“都是你,你还我云溪!还我的云溪!”
咏稚和肃羽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位嗔妃实在怪异极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反倒是宗明易突然脸色沉了下来,阴郁地挑着眼睛看着嗔妃,一旁的人都吓傻了,除却在矮榻上的咏稚和默槿,就连肃羽为了不暴露身份都跪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宗明易走过来冲默槿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不那么可怕:“姑娘还是去别的地方休息吧,老三,”他冲宗英承招了一下手,叫他过来后又指了指默槿,“照顾好了,还有这两位,一并带走吧。”
得了金口玉言,虽然心有不管,不过宗英承在回过头狠狠地刮了嗔妃一眼后,还是领了皇明。
他的守卫想帮咏稚去扶默槿,却被一旁的肃羽挡到了一边儿,他自己也不伸手,就这么看着默槿被咏稚半搂半抱地扶了出去。
另外准备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默槿一行人刚刚坐定便听得一阵哭嚷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太散以至于并不能听清楚嗔妃到底说了些什么。
在这样有些渗人的哭喊声中,默槿突然开口喊住了准备抽身离去的宗英承,并指指自己对面唯一空着的那张椅子:“坐吧,等安静了再出去,现在出去,你不是正好撞上?”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笃定,但本就心生犹豫的宗英承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只是他的目光如炬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默槿的那张脸。
“你到底是谁,来这儿,有什么目的?”
这几日相处下来宗英承虽不能完全确认,但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人中真正拿事儿做主的并非是表面上的主子咏稚,而是自己对面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却坚如蒲苇的小丫头。
默槿。
两人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默槿却毫不示弱,她既然敢开口叫宗英承留下来,自然就不怕他对自己起了疑心这件事儿。
抿了一下唇角,肃羽煮的雪水终于开了,一壶下去浇在热茶上便是扑鼻的香气,当两盏茶碗分别落在她们二人面前时,默槿才开口道:“你不用出去,自有人会替你把事情做完。”
“谁?”
默槿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宗,明,易。
看着宗英承瞪圆了的双眼,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般,竟然笑弯了眼角,不得不饮下一口茶汤来掩盖自己的笑意。
“将军,他所走过的路都是您现在所走的,您能想到的,他怎么会想不到?”
默槿用指尖沾了一点儿绿色的茶汤,轻轻在杯沿上画着圈,随着她的动作碗中的茶面起了一层薄薄的涟漪:“云溪死得不值,她活着,或许嗔妃还能吊着一口气,可如今她死了,嗔妃又能有谁来护着呢?”
“一个女子,愿意用命去保护另一位女子,而这位女子偏偏又因为前者的殒命而疯魔,这是种什么样的情感,将军能理解吗?”
“主仆?中宫之内的主仆,又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对方,去一命换一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