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以默槿的身份,她对于这一类偷鸡摸狗的事情应是不怎么熟悉的,可看着为两人准备好了夜行衣的默槿,阿南总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并不单单是个天界的客人这么简单。
阿南微微皱起的眉头还让默槿以为是他对自己准备对东西和制订好对方案有什么不满意,默槿舔了一下自己因为说话比较多后有些过分干燥对下唇,轻声问到:“可是有什么问题?”
结束了晃神儿对阿南“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默槿是在问自己什么,他连连摆了好几下手:“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低着头,目光先是落在了两套乌麻麻黑对衣服上,随后流转到了默槿身上,“你怎么会懂得这些?”
他这样无端对防备让默槿心头一紧,第一反应是觉得他发现了自己对真实身份,可转念一想,如果连阿南都知道了,廖茹云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和穆幽都未曾来找过自己。
思及此,默槿才真正意识到,阿南并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彼时亲近之人的猜测和怀疑,总是教人难受。默槿低着头不去看阿南,勉强牵扯了几下嘴角,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我…并不会害你,自然也不会还穆幽和廖茹云,否则也不会冒险陪你夜探上神的仙宫。”阿南的心思大约是那三位中最轻的,兴许是连日的压力,默槿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干脆一股脑地将之前想说的话都说了个痛快,“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这儿,但现下发生的事情与我的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你不用觉得我是在帮你,我不过是在帮我自己而已。”
“还有穆幽,他若是怀疑我,大可以自己到我面前来,不用借着什么手段说三道四,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倒是尽数仰仗于他。”
说到最后,默槿已经有些开始赌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手掌下的夜行衣被她搓揉成了一团,再展开来估计布料上也会有不少的折痕。
对于阿南来说,她着一通脾气来得确实无端,可看着默槿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他心底倒是生气了一阵的内疚,仿佛连他自己的心也苛责于他,不该怀疑面前这位姑娘。
他不会哄人,只能小步、小步地挪到了默槿面前,手脚像是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般,先是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随后又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尖,嘴巴也是开开合合,但一个想说的字儿都蹦不出来。
阿南从未如此讨厌过自己不懂说话间的艺术,此时只能干看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其实默槿在吼完了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气了,本来嘛,这阿南无论在此地还是在现世对自己都是极好的,也正是因此,默槿才敢冲他大喊大叫。现在脾气发完了,她自己也先觉得不对起来。
红着的脸一半是因为生气,另一半倒确实是因为不好意思起来。
看着他频繁挪动的脚尖,默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也不好装作生闷气的样子:“行了行了,是我不对,原不是你的问题,我倒是吼了你。”
她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阿南虽然还是没有摸清楚她的心思,但看着默槿笑了,便总是放下了心来,不生气便好,他本就是这么单纯的人。
将压在衣服下面的那张画满了线条的布再一次抽了出来,放在了衣服的最上面:“那再歇会儿,咱们便…出发?”默槿说着,手在那块布上的较大的墨点处用手指轻轻点了几下。
将图纸又细细看了一遍,确认大部分都记在了心中后,阿南点了点头,从默槿手下抽出了布片,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它置于烛台之上。火舌舔过布片的一角,立刻便将大半片布都烧了起来,直到阿南的手因为火焰的关系再也拿不稳布,他才松开手,将布扔进了一旁的空桶之中。
看着他的动作,默槿有一瞬间的走神,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哥哥的前世渐近的关系,她最近总是会想起唐墨歌,倒都不是些什么大事儿,就是像刚才一样,只是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便让唐墨歌原本已经有点儿模糊的身影越发地清晰了起来。
摇了几下脑袋,将那个身影暂时驱赶出了脑子,默槿端起已经凉透的茶杯将其中余下的半盏茶一口喝了个干净,放下茶杯时,却对上了阿南有些惊慌的眼神。
“那…是我方才所用的杯子。”
带着三分的怯意,阿南小声地开了口。
看了看尚且握在自己手中的杯子,又看了看自己手边儿桌子上的那个杯子,默槿感觉喝下去的凉茶又重新滚烫了起来,直烧得她脸颊绯红。
“我、我去换衣服。”
她干脆放下杯子直接抓起了一套衣服回身钻进了屋子的里间儿,刚打开上衣,又发现自己慌乱之间拿成了阿南的衣服。
阿南还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儿,默槿又冲了出来,一把将有些被揉乱了的衣服塞到了他怀里,自己抓起桌上余下的那套再一次钻进了里间儿。
她这一来一去闹得阿南也是哭笑不得,只能抱着衣服,无奈得摇了摇头。
再三确定自己的衣服已经稳妥,没有任何问题,默槿勒了一下腰带走了出来。她将头发尽数扎了起来,用发带像男子一般固定在了发顶,除了鬓边几缕碎发外,整张脸都干净利落得露在外面。
冲里间扬了一下下巴,默槿示意道:“去吧。”
阿南这才回过身,从椅子上起来的时候差点儿撞到了桌角,随后闷着头进了里面去换衣服。
看着横七竖八地搭在床上的女子家的衣服,阿南只觉得一阵无奈,他先是将手中的衣服放到了一边儿,把床上默槿换下的衣服都收拾妥当后才开始换衣服。
他的衣服比默槿的容易些,所以很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样是干净利落的夜行衣,阿南比默槿更多了一分肃杀和冷漠。
“走吧,”默槿站起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我们且去看看,这位月华君到底是个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