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槿知道他们人多,自己必定吃亏,她用的只能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最开始在屋内攻击自己的人必定不是这群杀手里管事儿的,电光火石间,默槿挥鞭直接攻向自己左侧站在偏后一点儿位置的一名黑衣男子,鞭子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缠上了他的脚踝。他身侧的人立刻挥剑来砍,几下鞭子便断了。
但好歹这一下叫默槿知道,那人应该是他们的领事儿无疑,毕竟这种组织,同僚间关系并没有这么好。
默槿有了目标,只在周身凝结了一层流体的水,勉强护住身体的重要部位,其余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击那一个人上。
战了几轮下来,默槿除却身上重要地方没有太深的伤痕,四肢都已被利刃所伤,连脸上都有两条血口子。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门窗被拆卸了的动静,所有人都抬头去看的同时,有人从陆绮屋中踩着另一侧的门板一路冲了下来,手中长剑带了杀气。
有了柳博铭的支援,默槿的处境自然好了些,那些黑衣人见久攻不下,也不十分恋战,等官兵到了街口,各自都翻窗逃走了。柳博铭想抓一个问问仔细,却被默槿一把抓住了。
“楼、楼上…”她勉强借着柳博铭的搀扶才站得稳,“陆…”
“她不碍事儿,就是中了点儿迷药,睡一觉便没事儿了。”默槿刚开口问,柳博铭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你的情况比她糟糕多了,我先送你去医馆。”
默槿抓着柳博铭胳膊的手上都满是鲜血,此时又握紧了几分:“不行,咳咳…咱三人一起、走,独留陆绮一个…我怕她出事。”她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帮人无所不用其极,连下毒这种不入流的事儿都干得出来,难保不会用陆绮威胁他们就范。
可是这怎么走,成了个问题。
柳博铭先把默槿扶上了楼,陆绮还保持了放出信号的样子,爬在窗边的凳子上,默槿探了探她的呼吸,平顺沉稳,估摸着睡得不错,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师兄,”默槿用水汽化为冰,先封住了自己较大的几个伤口,“你来背陆绮,我跟在你们后面,”拿盆中的冷水抹了把脸,默槿感觉自己没那么糟糕了,“咱们走小道儿,很快就能去医馆了。”
所谓的小道儿,大部分都是石桥之下,沿河岸而建、互相连通而成的小路,白日里也没什么人。现在夜色深了,又有水光晃眼,一路上三人躲过了两拨官兵,从侧门进了医馆。
夜班的大夫先给默槿包扎了伤口,好在那些人刀剑上没毒,只是化去伤口处凝成的冰时,默槿疼得差点儿把桌子推翻了,看得柳博铭也心惊胆战。
“陆姑娘没事儿,这些迷魂药睡一觉,明早起来便消了。”大夫不好多问,留了间屋子给他们,便先下去了。
柳博铭这才说明原委,原来他赶来帮陆绮的路上,无意中遇到了几个与之前黑衣人功夫相仿的人,柳博铭跟踪了他们半日,却把人跟丢了,这才来晚了。
“陆绮放个信号烟,夜里看不清楚,我找到那处酒楼还是用了些时间,不然也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柳博铭有些自责,若不是陆绮强撑着醒过来,他怕是最后能见到的,只有默槿的尸骸了。
默槿倒是没有怪他的意思,反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无意中遇见的、功夫相仿的黑衣人一事,“师兄仔细同我说说。”她身上的药还没起作用,这会儿痛得精神,只想同人说会儿话。
“大约是前天早上,我刚过南志州的江平镇,在道上遇到了一伙人打劫另一伙儿人,被打劫的那些,瞧着功夫不弱,我便没有上前,”柳博铭自己也在回忆这件事儿,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其中关节,倒是眉头越皱越紧,“不想观察了一会儿,却看到那伙人的功夫腿脚,是之前在客栈、咱们遇到过的那群人。”
这事儿说来蹊跷也蹊跷,可仔细去想又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默槿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问道:“那那些打劫的,可有受伤?”
柳博铭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其中有一个被那伙人一剑穿胸,打死了,其余几个见有人死了也都散了,我便去追那伙人,没再注意。”
“就算是引你上钩的计谋,也不至于杀了自己同伙,”默槿越想越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说到最后,她已经有些不能凝神,全身也酥酥麻麻的。
柳博铭扶了她肩头一把,轻声道:“我送你回屋休息吧。”默槿借着他的力气站了起来,刚点了一下头,就觉得天地一阵旋转,直接栽到了柳博铭身上。“师、师妹…”柳博铭这么用肩膀撑着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默槿很快缓了过来,扶着桌子勉强站好:“估计是药劲儿太猛,我回去睡了。”
“我、我送你,”柳博铭一直跟在她身侧,用袖子隔着将默槿扶住,送回了她原先住的房间。
柳博铭不好再劳烦大夫,便自行合衣在默槿屋内的椅子上坐了一宿,第二天陆绮用过早饭,来换了他去休息。
陆绮睡了一晚精神极好,见医馆内人多,自告奋勇地下去帮忙。虽然分不清各色药材,但跑腿儿的活计总是能做的。
送完药往回走的路上,陆绮发现告示牌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站了好些人,她凑过去想看,但没挤进人群里,身上又带着患者给的药钱,她只得先回了医馆,想着下午出来叫柳博铭同自己一起来看看。
大伙儿都吃过午饭,默槿才转醒,大夫紧着给换了药,柳博铭见到她的时候,她脸上疼出来的细汗还没有完全消下去。陆绮在后厨陪着厨娘,给默槿熬白粥,这会儿还没见出来。
“怎么样?”柳博铭拉了椅子在默槿身边儿坐下,给她倒了些温水放在手边儿。默槿抚了抚肩上之前被对穿的那个位置,露出个苦笑:“就是换药的时候痛些,我自己鲁莽,大夫们下手已经很轻了。”柳博铭不好多说什么,叹了口气。
好在陆绮很快便端着一碗明火白粥、一小碟橄榄菜,一路小跑地冲了上来。她一边儿看着默槿吃,一边儿说着早上出门遇到的告示牌的事儿。
饭后默槿又觉得困乏,陆绮安置她躺好,又问过她晚上想吃什么,和柳博铭双双出了门。
“为什么要去看那告示?”其实陆绮不算多爱凑热闹的性格,柳博铭虽然跟她一起出来,可心底还是挂了疑问。
陆绮一改之前轻松的神态,刻意在街上压低了声音:“那告示牌上贴的东西,我总觉得之前见过…”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柳博铭见她不愿细说也不逼问,反正一会儿看到了自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了。
可当柳博铭真的看明白的时候,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冷汗,几乎要浸透了衣服。陆绮站在一边儿脸色也非常差,双手握拳,垂在身侧不断地颤抖。
“他这是要逼死默槿…”陆绮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站在她身侧的柳博铭听见了,但她那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却强得惊人。
陆绮快速将告示牌上其余内容浏览了一遍,拉起柳博铭的袖口便往回跑:“这事儿不能让默槿知道。”
被拉扯的柳博铭紧走两步跟了上去,他的意见却不一样:“这事儿默槿早晚得知道,若是她知道你我瞒着她,你觉得她觉得好吗?”
“可是…”陆绮回过头想反驳,被柳博铭直接堵了回去:“那好歹是她的亲眷,她有权利知道。”
默槿一边儿吸溜着碗里的鸡蛋面,一边儿看着面前陆绮、柳博铭二人你瞅我,我瞅你地打哑谜。平日里柳博铭稳重,从来不会做这种怪样,陆绮虽然爱闹,但也不至于这般撇嘴瞪眼睛,却又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默槿咬了口碗里的荷包蛋,只觉得这厨娘手艺确实不错,蛋心内有未全熟的蛋黄,咬开后吸进嘴里,着实好吃。
看着她彻底吃完放下了碗,陆绮快人快语:“默槿,这事儿…这事儿师兄给你说!”说完便端起餐盘跑了出去,把这难题丢给了柳博铭。
默槿看着她的背影笑得直摇头,转而去看坐立不安的柳博铭,嘴角带着笑,等他给自己解答疑惑。
“默槿…”柳博铭像小孩子一般只坐了凳子的三分之一处,双手放在膝头握紧,“今日宫中发了告示…”
听完这几个字,默槿脸上已经没了笑容。
“唐博文,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