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当年种种,他就有满身激愤。
他和璃和,不论是在天上,还是在九洲,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们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情份,他喜欢她,宠爱她,一心一意护着她,总想将最好的一切给她。
哪怕她曾悔婚,曾伤他那么重,他还是克制不住,迷恋着这个总能令他心花怒放的小丫头。
若不是他,他们会是一双神仙眷侣,璃和怎么可能承受了这样的折磨,历经如此凄惨的境遇。
所以,这一世,他绝对不会惯着她,将她拱手相让。
然,这一番长长的数落,换来的是龙隽之嗤之以鼻的一记冷笑,他的眸光森冷森冷,意志坚定不移:
“我只知道一件事:不论是璃和,还是云沁,她是我的妻子。
“秦逍,该醒悟的人是你,不管璃和有没有前世的记忆,她心头喜欢的那个人一直一直就是我。
“是,她的的确确已经想不起有关璃和的一切,但是,她拥有琉璃的思想,身为雪狼的一切,仅仅只是被封印了,日后,她总会想起来的。
“最最重要的是:要是有一天,她知道你曾让人在暗中将她的亲生儿子换作了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你认为你还有那个机会留下她吗?
“秦逍,这十几年来,你以守护者的身份,留在她身边,其中大半部分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成就你如今的皇夫身份,从而实现你为这一世你父母家人报仇的目的。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爱她护她,如果你爱她护她,为何要致令他们母子失散,为何要将她的儿子调包,令她误以为自己生的女儿……
“秦逍,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一句句话,似毒箭一般,扫射过来,句句皆扎在他的死穴上,秦逍的脸孔,一寸寸惨白起来,一时竟无言以对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头涌现出一股莫大的惶恐,这惶恐,令他整个身子不自觉的发颤起来。
“哈哈哈,秦逍,你哑口无言了吧……你拆散了我们夫妻,你弄丢了我们的儿子,你还想我就此放手来成全你,我呸……但凡我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争到底,除非你有本事将我困死在这四四方方的牢笼里,否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卑鄙无耻的嘴脸在沁儿面前无所遁形……”
龙隽之放肆的大笑,声音是那么的沙哑,那么的愤怒,更流露着一种固执到底的坚决――他便是那样一种人,认定的东西,绝不放手。
“是吗?那我一定奉陪到底!这一次,你别想再从我手上把阿璃抢走……”
秦逍狠狠掷下这么一句,不愿再在这个鬼地方停留半刻,这地方,太臭,薰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逃也似的逃了出来,身后,是龙隽之阴沉沉然的讥笑声:“秦逍,你这叫作贼心虚……哈哈哈……”
竟是那么的张狂,把他的心绪,全都笑乱了。
牢门外,秦逍靠着发霉的石壁,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当头那一盏昏黄的狱灯,不断的自问:
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会知道的?
“爷,这个人,绝对不可以放。一放,您和夫人之间,绝对要出问题……”
简子走近,侍立于边上,低声提醒,眉心也是微皱的,他们的对话,他都有听到――龙隽之对于云沁之心,誓在必得,放,必生祸端,现在将军和夫人的感情,还没有好到可以替代了他们曾经有过的情份。现在,只能关。
“关几年再说吧,到时,您和夫人夫妻情深了,若能尽快生养几位小主子,那是最最好的,夫人的心,会全部放到您身上的。到时龙隽之肯定啃不动您……”
秦逍捏了捏眉心,头疼之极,想了好一会儿,整理不出半个头绪,只好道:
“这件事,我得再想一想……以后,别给他吃毒罂散,一点点的,把他的毒瘾给戒掉。我希望日后沁儿见到的这个龙隽之是健健康康的,而不是这样一副鬼模样!
“简子,我要光明正大的赢过他,而不是偷偷摸摸的折磨他……以后,别再做种卑鄙无耻的事。你这是陷我于两难……沁儿知道了,会怨我……”
若是之前,他可以忍受放走她,可现在,她是他妻子了,他只想尽一切力量维护好他和她一起建立起的家。再不愿放手。
“是!”
简子应着。
秦逍扶着墙往外走,心头一团大乱,因为他用尽心力维护的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中,他用心勾画好的蓝图,幻化成了一个水晶泡泡,只要外力轻轻一击,就能消失不见。
不,不行,他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样――这一世,沁儿只能做他的妻子。
他往外冲了出去,跳上马背,回宫,此刻,他疯狂的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如此才能安定他那颗狂乱的心。
半个时辰以后,他站在了未央宫门口,宫婢说陛下在沐浴,他点点头,望着眼前这熟悉的生活环境,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的情景,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过,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恼,她的一切美好,已成为他生活的全部,怎么可以再失去……
绝不可以!
他往浴殿而去,步履急切,待走近,发现门口几个侍女都倒在地上,他心一凛,连忙上去探看,还好,只是被人迷倒了。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推门而进,开门第一眼但见清袖也横倒在地上,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大叫着狂奔而进:
“沁儿!”
推开内殿门,他看到了这样一幕令他震惊的情景……
温泉池边上,云沁手持一把亮铮铮的匕首正抵在容姑姑的咽喉口,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贴身衣物,一头长长的秀发,尚在滴着水,脸上一片冰冷之光。
“沁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逍一呆,还好,她没事,但,这是怎么一个状况?
他急步奔了过去。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容姑姑,你半夜三更借着替我送衣为由,跑来浴殿,在衣物之上撒上七夜香,意图将我迷倒,又用这么一把利器逼近我,你这是想往我身上做什么文章?”
云沁一边冷声叱问,一边用尖尖的匕首在容姑姑那姣好的下巴上回来轻轻刮了几下,几根汗毛,马上被刮了下来。
这里是未央宫,这里是她的地盘,是她可以高枕无忧、放轻松的地方,是她一直逼着自己在心中承认的家,整个未央宫四周安插的全是她和秦逍的人,皆可以信任,他们会誓死保护且效忠于她,因为悍卫未央宫的人,是她最最信任的人,罗成和清风,统领着未央宫的侍卫,昼夜防护着。
能在未央宫出入的人,自然是值得信任的人。
这位容姑姑,是前朝老人,又是一手将云沁推上那张至尊之位的功臣,她时不时会来未央宫请安,如今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做着最高级别的女官,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力,但在宫里是颇有地位的,要不然,这么晚,罗成也不可能将她放进来。
岁月如梭,一眨间,她做女帝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是,她对于这样一种环境,怀着一种本能的戒备,毕竟这是皇宫,皇宫从来就是多祸的地方。或者说,她还是没办法将这个地方视为是自己真正的家,一时半缓,还不能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所以,当容姑姑不顾清袖的阻止闯进来,她便多长了一个心眼,只因为这样一个道理:人之心不可无,而且,这人,还刻意的叮嘱让她去试她做的衣裳。闻得那一阵异香,她就觉得不对劲,还好,前阵子她在秦逍身上搜刮了一件宝贝,一块名为锁心玉的宝贝救了她。
说起这玉,颇神奇,乃是秦逍自娘胎里带出来的,通体雪白,椭圆形,正中央雕着一朵精致的琼花。
云沁原就喜欢琼花,小时候,见着这玉时,就喜欢,便向他要了过来,秦逍没说二话就把玉给了她。
可说来也奇怪,秦逍离了这玉,一连两个月,起不了床,药石无医。
秦家人无奈,请了巫医来看,那巫医说:“秦五公子身来便有宝贝护身,时正年幼,一旦人玉分离,若遇邪气,便会得病。此病无药可治。唯得回宝玉,方可病去!”
此说很是邪门,但走投无路的秦家人,为了让秦逍康健起来,也不管有效没效,秦夫人终还是亲自赶来云家堡把玉取了回来,之后,秦逍果然就好了起来。
这块玉,后来,她没有再向他要过。
这番入了京,某一天下午,云沁在寝殿内午憩,醒来时,看到秦逍躺在身侧,手上抱着几份奏折看,领襟是半开的,那块从不离身的锁心玉,滑了出来,她将那个托在手心上,好奇的凑过去看,问:“这玉,真有那么神奇吗?”
他放下奏折,笑说:
“的确很神奇。戴着不仅冬暖夏凉,而且防百毒入侵……方真大师说:此玉乃天上神珠所化!”
“这么稀奇呀!”
她倚在他的肩头细细的研究着。
他看她喜欢,笑着将玉摘下来,往她脖子套下来:“方真大师说了,这种玉,也认人,它不喜的人,只会被它克死。你和它有缘。既然喜欢,我送你了!权当是定情信物。我好像还没给过你什么信物。这玉,正合适!”
“那怎么行,你离了这玉,不是要生病的吗?”
“现在不会了。不过,方真大师倒是曾交待过,这玉,万万不能弄碎。说什么玉身聚着灵气,一旦玉碎,与我便有大劫。你仔细收好了。我这可是把身家性命全交给你了!”
云沁没有跟他客气,大大方方的收下了这定情信物。
于是这玉,就成了她的贴身之物。
也正因为戴着这玉,那七夜香,才对她不起任何作用。
刚刚,她故意装作中了迷香倒地,实是想看看这个容姑姑想耍什么花枪――在她拿着匕首想对她意图伤害时,她从地上跳起,迎头打落她手上的利器,凌空一抓,拿为己用,一脚再将其踹倒于地,一个反扑,用膝盖顶住她腹部,手中尖刃便指到了她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麻利的就好像曾经演练过无数遍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