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说的婉转。
“求人不如己,求佛不如自强不息,这话,这见识,还真叫本王佩服。”
慕容瑶,一再让他看到了她的不同凡响。
“哟,可别说贱妾有见识了,这哪是贱妾的见识,皆是贱妾在外听说书先生说的。贱妾的记忆挺好,只要什么事儿听过一遍,就能牢牢记着。爷,我能独自去观赏一下天龙寺的风光吗?”
她把一切全推到了说书人身上。
这两个人,你知道我,我知道你,只没捅破了那层纸,各自装着,冷眼看着,演戏。
“不许。寺里的风光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去欣赏,方真大师卜卦,却是十年难得一见,本王与方真大师是忘年之交,你是怀王妃,今日既然来了,自当去见一见,哪能半途离去,成何提统!”
萧缙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转身向前走去。
再多的唇齿也抵不过他一句“不许”,现在的她,又不能作太多拂逆。
云沁只能无奈的撇撇嘴,应下道:
“唉,成。那就去看看吧!”
听禅殿内,密密麻麻的佛门信徒们盘坐一殿,一位满脸白胡须,红光满面,容貌慈善,穿着袈沙的大师,正坐在佛莲坐上听着那些深奥的佛禅。
方正大师引他们到偏殿,设以茶水点心,几人静坐,隔着一道大珠帘,方真大师的洪亮慈和的声音佛进来。
三月,阳光甚为温暖,自开启的窗户外照进来,令云沁整个儿浸润在阳光底下,整个人被暖阳一照,也变的暖洋洋起来。
这样的清闲,在她最近五年的生涯里,很少有。她的日子,总是忙碌忙碌,再忙碌,每天都过的无比的充实。
云沁吃了几口茶,百无聊赖的坐着,那方真大师的嗓音就像是一曲催眠曲,一下一下的催着她直想睡去,令她不由自主的拿它和女儿那聒躁的甜美的天籁声作比较,最后,还是觉得囡囡的声音更胜一筹。
嗯,只要一想到那张美美的小脸,她就情不自禁的微笑,刚刚,她救了一个可爱的孩子,抱着那软软的小身子,她便想念囡囡。
许是早上起的太早了,又许是刚刚救人有占点乏了,又或是方真大师的嗓音太富有催眠力量,没一会儿,她支着下巴,当真就瞌睡了过去:梦到囡囡了,俏皮嘻嘻的冲她跑过来,要求抱。
木紫琪就坐在萧缙身边,刚刚萧缙挑了个位置坐在了她身边,“慕容瑶”呢,则挑了一个远远离着他们的地儿坐着,看窗外的风景,这座位安排的有点不合礼制,不过萧缙没把这事当回事。
她正想着法的和萧缙说话,一抬头看到“慕容瑶”的脑蛋瓜子,就如啄米的小鸡一般在那里点着,洁白的肌肤被太阳晒的晶莹剔透的,她微一楞,轻轻叫了一声:
“王爷,您看!”
宁以春也看到了,见此情况,极嫌恶的投去一记鄙夷的眼光:这种品性,毫无端庄可言,怎配为怀王妃?
萧缙当然注意到了,面色变的极深,心里直叹:这女人,精明起来真精明,随意起来还真随意,在这种堂合也能睡?真是……
八姑姑留心到了,扶额直摇头,都跟她说了:坐要坐相,站要有站相,吃要有吃站,她还这么的我行我素,正想叫醒她。
门轻轻被推开,满面佛光的方真大师,身披金光闪闪的袈裟,手持佛珠,合什含笑而来:
“阿弥陀佛,有劳怀王爷久候了!”
萧缙站起,迎上前,拱手作揖道:“有幸听得方真大师传授禅意,乃是萧缙的荣兴。”
木紫琪也急忙行了一礼:“拜见方真大师!”
宁以春也跟着福以一礼:“拜见方真大师!”
方真大师含笑上下一打量,两个妙龄女子,华服丽裙,满头珠光宝器,一身贵尊气息。不同的是,一个清艳,落落大方,一个显得浮躁,虽蒙着面纱看不到长相,但那眼神,已流露了那样一种本质。
一眼观之,谁是谁,大师心下早有底:
“这两位必是怀王侧王妃吧!”
木紫琪温婉含笑:“正是!”
宁以春不语,那个“侧”字,又叫她不舒服了,只点了点头。
“怀王妃呢?听说王妃刚刚在寺里救了一孩童……消了我佛门一劫,老讷得当面感谢一番……”
方真大师转头问。
萧缙没说话,目光往南边瞟了去,这么大的声音,她居然还是没醒,本事……
“大师,姐姐在那里!”
木紫琪往里面指了指,莲步轻移,上去叫唤,八姑退到了边上。
方真大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隔着那一面佛珠帘,一个秀致的姑娘,着一身淡雅琼花裙的姑娘,一手支着纤纤下巴,正坐在窗台前的佛桌边上,不住的打着嗑睡,娇俏精致的脸孔上,尽数是恬静之色,在温柔的阳光里,呈现一种别样的白里透红,这是一种素淡里折射出来的别样之美。
方真看着一怔,遂又一笑:宁王妃,很特别,居然这大庭广众睡的如此之香。
“姐姐,醒醒,方真大师来了!”
木紫轻轻拍她的肩。
“呀……”
云沁醒了过来,缓缓睁开一双迷迷糊糊的双眼,几道阳光折射进那双水晶眸,有奇怪的金色暗光流转开来,转瞬就消逝不见。
方真大师看的却是相当相当的真切,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一下,深一眸后,慈悲的笑容又再度漾开。
“原来这位便是怀王妃,当今摄政王的义女。”
萧缙眯眼看着,方真大师似怀着心事,刚刚看向“慕容瑶”的眼神,有点怪。
这时,云沁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眨眨眼,看到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她身上,自己成了某个聚焦点,终于知道起身行礼:
“呃,方真大师勿怪。慕容瑶自幼生于乡野之间,习惯了睡石炕板床,不适应京城的香褥软榻,水土不服,以至于睡眠不足,当众瞌睡,叫大师见笑了!”
“王妃天性使然,老纳岂会见怪!来来来,今日适逢其缘,老纳有心与三位王妃卜上一卦!方正师弟,且去将卦石请上来!”
方真吩咐着身侧的方正大师去请卦石,在场众人,按宾主依次重新入座。
卜卦的方法有很多,有梅花易数、六爻预测、奇门遁甲、四柱预测、排盘、三世书等方法,常用的道具有铜钱,常用的道具有铜钱、龟壳、蓍草……
每一种方法都有各自的特点,如铜钱变化的,是六爻预测,以六枚铜钱来变化出阴阳之爻,从而组出一个卦象来,之后再进行解答。
再如龟壳来问卜的是根据上面的龟壳裂缝来读取相应的信息,从而作出判断与解释。但是都是万变不离其宗,所谓的爻辞、爻象,不会偏离在八八六十四卦外,也不会脱离三百八十四爻中,只是卜卦后根据不同的卜问方法,会有不同的解说,也会因人对卦的理解而给予不同的解法。
而这位方真大师用的道具则是三块乌黑发亮的八卦石,每块石头,皆有十六面,每一面上都画着各种形状各异的图腾,以及一些古体字,那些字,云沁不识。
“怀王妃,请掷卦!”
方真大师双手合什,微笑,第一个点名的不是怀王,而是云沁。
云沁本在吃茶,捧着茶盏细细的看,心头赞:天龙寺果然是天下第一寺,这寺里的茶叶啊,就是味道好,必是宫中御赐的。正细品着,一听这话,一楞,抬头,放下雪白茶盏,指着自己鼻子反问:
“我来掷卦!”
“正是!”
方真大师慈祥的颔首,示意一小沙弥把一托盘送了上来,上头放着三块形状奇特的石头。
云沁连忙摇手道,笑道:
“不用。”
方真大师看着:“怎么,怀王妃不想占卦?”
这样的事,大师估计很少遇上,所以,那语气有些讶然。
“嗯!”
云沁大大方方的点头。
“却是为何?”方真奇问。
云沁眯眯笑道:
“我是来看热闹的。”
方真也笑:“这倒也随性!”
“是,随性!”
云沁点头,接话道:“大师,世间事,应当顺其自然,卜而先知了,若是凶,则满怀忧忡之心,这日子必定守的不舒坦了,若吉,易令人生出骄狂之心。
“既然不论凶吉,占卦之人都没什么好处,倒不如不卜。
“人于世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当难则难,当欢则欢,当笑则笑,岂不快哉!
“我无执念,无心卦面,大师乃出门圣僧,应知凡事都讲一个随缘,那我便一切随天定因缘!日子该怎么过便怎么过。不记怀。不先知。也便无忧无虑了!”
她笑着推脱,话,说的极为的直白痛快,字里行间,还隐约透着几丝禅机。
方真大师一怔,一睇后,合什,轻轻而叹:
“怀王妃慧根深种,倒是老纳执念了!既然如此,那便不卜了!一切皆随缘!”
云沁站起来,微微鞠躬行礼:“多谢大师成全!”
方真大师微笑,多睇了一目后,转头看向另两位女子,问:“两位侧妃可愿卜上一卦?”
木紫琪和宁以春对了一眼,宁以春没有客气,毫不犹豫的抢先站起,倒还记得恭敬的行以一礼,说道:
“得大师卜卦,那是三生之幸。大师,除了卜卦,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施主请说!”
宁以春扯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那么一张青青紫紫、显得有些浮肿的脸孔来,说道:
“这几日,弟子受奸人所害,生了满脸癣痘,听说大师出家前,擅于各种解毒之道,今日恳请大师为弟子解一解疾苦,治一冶伤痛,弟子感激不尽!”
末了,狠狠向云沁那边瞪了一眼过去,眼神,极度的恶毒。
方真大师看到这么一张脸孔时,微微吃惊了一下,再看人家那眼神,若有所思的也往云沁身上瞟了瞟,思量后,说道:
“宁侧妃请坐,待一会儿,老纳再为侧妃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