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阿！！滋！！”惨叫声直接形成一片音浪，几乎肉眼可见，掀起沙尘的冲击波，落下的暴雨都直接被吹飞。
秦夜轻轻抱起王成浩半边身子，用阴气稳住他最后一盏灯不灭，轻声道：“看到了吗？帮你报仇了，走得安心一点。反正，世上你也没有亲人了。”
王成浩微笑着，看着厉鬼炸裂的阴气轰然散开，再猛然收缩，阴气成为一个一米大的旋涡，飞快旋转，扭曲，最后，化为一点魂火。
秦夜抓住了他满是鲜血的手，握住自己的招魂幡：“来，最后一击，交给你。”
随后，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挥，刷拉，招魂幡刷过，那点冥火烟消云散，一声怨毒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最后，越飘越远，渐渐消散。而同时，厉鬼的躯体化为漫天黑灰，悄然溃散。
楼顶安静了下来。王成浩感觉好了一些，不过他知道，这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真难看……”数秒后，他终于用尽力气笑了笑，低声道：“秦哥……变个人呗……”
秦夜恢复了人形，就这么抱着对方，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亲自了结对方，马上就会在地府见面，对方也不会受这种痛苦。但是，他下不了手。
生命是自由的，没人可以决定对方活下去的方式。
“我……要……咳咳……死了吗？”王成浩一说话，血就大片大片喷了出来。秦夜想笑，你这个样子更丑，但是，他最终没笑出来。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能帮你稳住十分钟左右，你会死……不过，咱们很快就会见面。”
“你……咳……没骗我？”王成浩眼睛亮了亮，问道。
秦夜摇头。
“可是……我想活着啊……”大约是回光返照，燃烧了最后一点生命，王成浩的精神竟然好了起来。秦夜叹了口气，手盖在对方额头上：“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不等王成浩说话，他就继续说了下去：“本来，我是有机会救你的。但是，我不想暴露自己，而且，在我看来，生死之间并无差别，最后……我来晚了。”
王成浩咧着嘴笑了，声音就像抽风：“救我……是情分，不救……咳咳……是本分……我不怪你……”
“只是没想到……”他的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人世间，那冰冰冷冷的城市，黑沉沉的天空，此刻竟然觉得如此可爱。
“没想到……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就死在这里了……”他嘿嘿一笑：“我游戏还没通关呢。”
“傻逼。”秦夜都气笑了，抱着对方身体轻轻摇了摇：“睡一觉吧……”
“等你睁开眼，一切都好了。”
他轻轻拂上王成浩的眼睛。
放下。
对方眼睛仍然睁着。
你也别死不瞑目啊……秦夜轻叹一声，再次拂去眼睛，还没放下，王成浩就幽怨开口：“秦哥……我感觉我还能挺挺……你挡着我看天了……”
这尼玛……
秦夜咬牙放下手，说好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呢？你小子一点不害怕啊！
“你就一点不怕？”秦夜问道。
“怕啊……”王成浩咳了一声，看着黑沉沉的雨幕笑道：“不过，你又不会骗我……咳咳……我相信你……”
如果我骗你呢？秦夜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口。
“其实……我感觉我一辈子挺失败的……”过了两秒，王成浩幽幽道：“仔细想想，以前躺在父母资产上混吃等死……父母死后，自己名堂都没闯出来，就死了……我曾经幻想，以后能和你一样厉害的……”
“不，你已经很不错了。多少人看到阴灵腿都迈不动。”
血不停流了出来，王成浩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秦哥……有个叫信天翁的人找过我……”
“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秦夜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现在挺危险的，真的，你能不能死利索点。不骗你，转眼咱们又会在地府喜乐重逢了。我打算给你封个官，放到阳间去拘魂，你还能到处走走，怎么样？”
王成浩都快被气活了，笑着说：“偏不，哈哈，我感觉我生命力旺盛着呢……咳！”
这一次，一口血喷出来，他的脸色终于灰白了下去。
也在同时，秦夜终于看到，王成浩最后一盏灯暗了下来。
“拿你的手机……”王成浩用尽最后力气，看着秦夜虚弱道：“开，录音……”
秦夜照做。
“我……王成浩，死于阴灵之手……将所有财产……”
秦夜眼睛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
这种时候……居然还能想到自己？
王成浩深深看着秦夜，声音如同蚊子：“还剩一千多万……全部……”
他握紧了秦夜的手，秦夜叹了口气：“放心，我会好好接……”
“……捐赠红十字基金会……”
叮！
秦夜瞬间听到了心中怒气槽破表的声音。
你特么能不能好好死啊！
死都死得这么有盐有味，调戏我呢是吧？！
信不信十分钟后老子直接送你去苏冬雪座下报道啊！？你的姿色应该很能让她觊觎吧！
想直接拍死这个傻逼，忍了又忍，算了……一千多万啊……爸爸还在抱着你啊！父爱摇篮啊，你特么就没想过爸爸吗？
“嗯。”闷声回答了一声，王成浩双眼中的神色近乎溃散了：“秦哥……记不记得……我们从青溪县逃出来，听的什么歌？”
秦夜想了想：“平凡之路？”
“哼……两句……成吗？”
成……都成，秦夜认命地盖上了他的眼睛，这一次轻轻一拂就合上了。
“我曾经像你像他像那野草野花，绝望着，也渴望着，也哭也笑平凡着……”秦夜唱歌并不好听，在轻轻哼着的歌声里，怀中的王成浩终于完全不动弹了。
鼻息冰冷，嘴唇苍白。
真的走了。
“有人说，人间不值得。”秦夜叹息着放下对方：“不过，你这辈子，也算值得。”
“虽然短了点，但见到了太多人看不到的真实。明白了华国到底是怎样的状况，你比迷迷糊糊死去的人要好得多……”
他站了起来，手轻轻一晃，招魂幡握在手中，在地面随意一划，画出一道深深沟壑。看向楼顶角落：“出来吧，看了这么久了。好看么？”
没人回答。
秦夜摇了摇头，屈指一弹，招魂幡上一道符箓直射门口，下一秒，两道身影轰一声撞破大门，冲了进来。
无常！
看到的第一眼，秦夜就清楚了对方的境界。
一位女子，穿着蓝色长袍，红色绣花鞋。手足足有两米长，披头散发，阴气浓郁地几乎化为实质。依稀可见惨白的皮肤，和头发缝隙中一只血红的眼睛。
她全身肢体都是扭曲的，仿佛生前受到无尽迫害而死。蜘蛛一样趴在地面，旁边，还趴着一个穿着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嘴随便张张，都有一尺大，里面是一排排混合着尸水的漆黑牙齿。
阴气比刚才的厉鬼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在它们行动之时，周围甚至响起凄厉鬼哭。
卡……卡……女子的脖子顺时针旋转着，沙哑笑道：“真是感人啊……一位阴差，居然对阳间有了感情……咯咯……简直让妾身痛哭流涕呢……”
“你算什么东西。”秦夜淡淡道。
“生前是七大鬼匠中的草鬼婆一脉，咯咯……阴刺军，小阴差，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女子沙哑笑着，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接着，她长袍一掀，一坨东西咚一声砸到了秦夜面前。
是黎季希。
他居然还没死！
虽然被吃成了一个人棍，但是居然拼着这种剧痛活了下来。
“无常……你是无常。”他的目光很平静，因为他知道，看到秦夜的一刹那，他就注定活不下去。
嘘……秦夜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将他仔细搜身了一遍，才轻轻拍着他的脸：“你今天杀人了，知道吗？”
黎季希冷冷一笑，只是目光如同发现猎物的猎人，死死盯着秦夜。
“放心，你很快就会去陪他。哪怕厉鬼杀不了你，我，也会亲手送你下去。”秦夜说的没有半点感情：“你是不是在想，我和对马海峡有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他的阴气突兀爆发，直接形成一个漩涡。白发飞扬，白色瞳孔，黑色眼珠，黑色长袍的无常身影正对着黎季希出现，猩红的舌头轻轻舔过对方的脸，秦夜终于微笑道：“没错，你猜对了。”
黎季希心口猛然一跳，身体拼命挣扎着想说什么。但是，他说不了。
没错！我没找错！
果然是他……真的是他！
就在刚才，阴气堵住了他的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很佩服你。信天翁果然不是吃干饭的。居然能挖到我的头上来。”秦夜站直了身体，笑容很冷漠：“不过，好奇心会杀死猫。”
他一招魂幡划开对方的颈动脉，顿时血流如注。
“我不杀你，你也活不了了。阴气入体，必死无疑，就让我……帮你解脱吧。以德报怨，你该感谢我才对。”
鲜血直接溅起半尺高，随着黎季希咯咯的牙齿碰撞声，女鬼啪啪的鼓掌声传来：“是啊……这才是阴差嘛……阳间的生命算什么？”
“你不怕我？”秦夜看向对方。
“妈妈，他在笑你。”儿童嘟着嘴说。
“乖，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我们死了整整五十年，杀过不懂事的修炼者太多了。”女鬼沙哑回答：“虽然道主只是让我们来看看，不过……如果能活捉回去，也很不错呢……”
秦夜微笑起来，数秒后，哈哈大笑。
笑够了，他低下头来，轻轻抖了抖招魂幡：“果然像小阿说的那样。”
“近五十年死的鬼，真是无知到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