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口中说的后悔不后悔……
御衡咬了咬牙,心中暗道,他不后悔,楚惊鸿不过是变得漂亮了些,皮囊而已,她本质上还是蠢钝不堪,有什么可值得后悔的。
御衡愤懑的别开脸,朝着昭武帝开口道:“父皇,既然人到齐了,不妨让蛊城城主觐见吧。”
让蛊城献上城主印,就等于他拿下了蛊城,这才是他今日最值得炫耀的事。
昭武帝点点头,开口宣召。
“宣,蛊城城主,应寒歌觐见——”
伴随着太监的唱名声,应寒歌缓步走了进来,身旁搀扶他的人,是他的贴身侍从,名唤武贝。
除此之外,应寒歌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其中最年轻的那个男子高出应寒歌半个头,虽然走在应寒歌身后半步,气势却像众人的首领一般。
他穿了一身玄色的长袍,用绛红色的绣线绣了祥云纹。
楚惊鸿觉得有些许奇怪,因为这件衣服,竟然给她有御龙渊的感觉。
对,就是这种感觉,细细看过去,这男子不仅仅衣裳穿的像御龙渊,竟是身形也很像,唯独那张脸差了太多,吊梢的眉毛,狭长的丹凤眼,勾起的半边儿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怎么看都……很欠揍!
楚惊鸿抬头看向男子容貌的时候,男子也顺着视线看向了楚惊鸿,眉眼间的惊艳,藏都藏不住。
楚惊鸿没有因为男子的惊艳而欢喜,反而觉得他很没礼貌,竟然这般直勾勾盯着她看,而且眼神过于猥琐,像个不怀好意的毒蛇,试图用信子舔舐她的脸颊一样。
楚惊鸿厌恶的别开脸,与此同时耳畔响起了御龙渊的声音:“他就是应闵生,身后那几个,是应家族老。”
楚惊鸿微微颔首,低声道:“应城主脸色不好,看起来不仅仅是双眼有恙。”
那应寒歌睁着眼,可双眼无神,没有聚焦,显然是目不能视,除此之外,他脸色泛青白色,嘴唇泛紫,行销骨瘦,体不胜衣。
都说傲雪凌风应寒歌,可楚惊鸿没看出什么傲雪凌风,倒是觉得有些弱不禁风。
抛开他的气色不说,容貌倒是上乘,比白子墨多了几分沉静,比沐风何多了几分凌冽,却也比御龙渊多了几分亲和。
应寒歌浅笑着行礼:“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昭武帝笑了笑,摆出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应城主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了。”
楚惊鸿翻了个白眼,什么远道而来,明明是被你们抓来的。
应寒歌讪讪一笑开口道:“是蛊城犯错在先,二殿下龙精虎猛,所向披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蛊城甘拜下风。今日前来,特献上城主令,从此蛊城归顺于大商,而我应家一族,无论嫡系旁系,尽数退出蛊城,退隐山林间。还望陛下隆恩浩荡,给我们一条活路。”
“噗……”楚惊鸿没忍住笑出声,这应寒歌骂人还真是不带脏字的。
那御衡去蛊城城门下叫阵,根本就没人出来迎战好不好,哪里来的龙精虎猛,所向披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御衡他有脸接受这般赞誉么?
瞧瞧应寒歌说完这句话之后,御衡那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还有昭武帝那僵硬的笑容。
真是笑死个人。
楚惊鸿笑的很轻,旁人也没有注意到,可一直关注楚惊鸿的御衡却看了个清楚,顿时脸色更加难看了,忍不住开口驳斥道:“都说哑巴顺风耳,瞎子会骂人,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直接戳人的短处来骂,御衡真是半点体面也没有。
在场众人虽然没人开口质疑御衡,可是从众人讪讪的脸色上,不难看出大家对御衡口出恶言的不满。
倒是应寒歌本人,浅淡一笑开口道:“都说二殿下文武双全,倒是也不假。”
白子墨顺着话茬说道:“是啊,文能开口骂人,武能不战而胜,真是让人佩服,佩服啊!”
“哈哈哈……”这次楚惊鸿没忍住笑的有点大声。
而她的笑容就好像扔到热油锅里的一滴冷水一般,顿时炸响了整个龙腾殿,所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子墨对着楚惊鸿眨了眨眼,似乎见楚惊鸿能因他而笑感觉十分欢喜。
楚惊鸿暗暗竖起大拇指,示意白子墨说得好。
然而她的小举动,还没有被白子墨看清楚呢,手就被御龙渊握住了。
楚惊鸿疑惑的转头看向御龙渊,御龙渊面不改色的将她的小手放在双手中包裹住,开口道:“手有些凉,暖暖。”
楚惊鸿眨眨眼,她手不凉啊,虽然外面大雪纷飞,可龙腾殿里那么暖炉怎么会凉。
楚惊鸿脸上的疑惑和眼中的探究太不加掩饰了,看的御龙渊有几分尴尬,御龙渊轻咳两声道:“咳咳,本王的手凉,你给本王暖暖。”
话音落下,御龙渊便将自身的玄冰真气运行到手心中,竟是真让手凉了。
楚惊鸿感受到他的手确实有点凉,连忙拉过他一只大手放在自己两个小手中搓了搓,自然而亲密的举动,引得许多男子纷纷侧目,却没有人觉得她无礼,反而忍不住心生羡慕。
看到御衡嫉恨的眼神,看到白子墨失落的表情,看到应闵生惊讶的样子,御龙渊竟是心情颇好的笑了。
惊鸿是他的,谁也别想觊觎。
谁能想到大商叱咤风云的战王,竟然为了骗人家姑娘拉拉手,用上自己的真气呢。
坐在御龙渊下首位置的四皇子御衍,忍不住嘴角抽搐,他自然也是喜欢美色的,但还不至于什么人都想上。
有些花儿看似娇艳无双,却是一朵会要命的食人花。
所以即便是楚惊鸿艳冠群芳,御衍的眼神也十分规矩,只是偶尔目光在楚惊鸿头上仅有的发簪上停了一瞬,再没有侧目窥视。
御衍似笑非笑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心想着今日若是事成了,他或许可以一箭三雕。
“咳咳!”昭武帝轻咳两声,龙腾殿的窸窸窣窣的笑声渐收。
直到整个大殿再次安静下来,昭武帝才开口对应寒歌道:“应城主严重了。此事……尚可商榷,虽然应大长老一时糊涂,在京城做出了伤天害理之事,可这毕竟是他一人所为,朕不会迁怒于无辜。这蛊城说到底也是应家支撑起来的,百年传承,这城主印,还是要由应家人来保管最为妥当。”
昭武帝话音一落,那应闵生便上前一步,直接跪地道:“草民应闵生参见陛下,正所谓,父债子偿,父亲收人挑唆做出了有害江山百姓的事,草民也难辞其咎,还望陛下凯恩,只惩罚草民一人,放过蛊城,放过应家。”
昭武帝微微点头,没有开口,皇后娘娘及时帮腔:“瞧瞧,多懂事的孩子,是非分明,善恶明辨,不为自己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却将蛊城命运挂念于心。真是个懂事的后生啊。”
昭武帝接话:“是啊,这应长彦虽然老糊涂了,可他这儿子倒是通透的很,闵生啊,起来说话。”
应闵生恭敬的行礼:“谢陛下开恩,谢皇后娘娘谬赞。”
楚惊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三个人唱的这出戏,简直不要太假了。就好像事先对过台词一样。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接下来昭武帝定然是要把城主印交给应闵生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昭武帝就开口道:“你若有心替父恕罪,倒不如将功抵过,如今蛊城一片散沙,群龙无首,你身为应家人,理应出一份力,这城主印不妨……”
“陛下此言差矣,应城主好端端的站在那,何来群龙无首一说?陛下放着应城主不信任,反而要信一个罪人之子,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御龙渊语调平稳,语气淡淡,明明没有什么怒火,却让所有人听的不寒而栗,了解御龙渊的人都明白,战王殿下不悦了。
昭武帝冷笑一声道:“十三你怎么这般不体恤应城主,他目不能视,如何能掌管好整个蛊城?若是他执政有道,又如何会让应长彦做出此等错事?掌管一城命脉,自当有能者居之。”
楚惊鸿一脸诧异的看向昭武帝,这老不死的颠倒是非的能力还真是让人首屈一指啊。
合着应长彦给全城百姓下蛊,是应寒歌的错了?然后又是应闵生的委屈了?这人还要不要脸啊!
感受到握着自己大手的两个小手微微收紧,御龙渊侧目看了一眼楚惊鸿,见她愤愤不平的模样,御龙渊抽出来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楚惊鸿的手背,以示安抚。
楚惊鸿就像一个炸了毛的小猫咪,被御龙渊揉了揉下颚,立刻乖顺起来。
安抚了楚惊鸿之后,御龙渊才再次转头看向昭武帝,开口道:“陛下说……有能者居之,此话臣弟认同。”
昭武帝刚想笑,御龙渊就继续道:“可如何能认定,那应闵生能力胜过应城主呢?应城主虽然年轻,可自幼执政,已逾十年,十年前应闵生还在父母怀中嘤嘤啜泣呢,如何能和应城主比?应城主可是小小年纪,便扛起一座城池的重任。”
昭武帝气的胡子抖了抖,开口回道:“应寒歌能执掌蛊城而不乱,靠的是应家族老的帮衬,不然他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令众人信服。再者说了,他双目已经失明多年,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朕,也是体恤他的身体情况。若是能卸下肩上重担,还可以好好调养几年身体。”
楚惊鸿真是要被昭武帝气笑了,忍不住开口道:“陛下这话惊鸿怎么听着有些糊涂,这应城主年幼的时候,应家族老能帮衬,这应城主目不能视的时候,应家各位族老就不能帮衬了?是这个意思么?”
应家那六位族老脸色变了变,有些人竟是觉得有些汗颜的低下了头。
楚惊鸿挑了挑眉,看来还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臣服于应闵生啊,这就好办了。
楚惊鸿不管昭武帝难看的脸色,继续说道:“若如陛下所言,这应家族老都是一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那还真是不能将管理蛊城的大任放在他们身上呢,有句话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一个族老想要开口驳斥楚惊鸿,一抬头看到御龙渊冷冽的表情,瞬间把要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楚惊鸿嗤笑一声,目中无人的继续道:“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这位应闵生,应公子。”
众人明白她说的是哪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应长彦给京城百姓下蛊,害死那么多人,他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应闵生咬了咬牙,虽然楚惊鸿美艳无双,可此刻却让他生出想要毁掉的冲动,这女人怎么嘴这么毒!
皇后脸色阴沉的开口道:“惊鸿公主,这是社稷大事,女人家的就不要多嘴了。”
楚惊鸿笑了笑,满不在乎的开口道:“若是政事,理当在朝堂上说,后宫不得干政。若在这宴席上说,那不过就是推杯换盏之间的谈资,大家各抒己见嘛!”
换言之,你不想让我说,那你也没有说话的资格。你想说,那就看谁更舌灿莲花,铁齿铜牙了!
皇后娘娘被楚惊鸿气的不轻,手上茶杯用力放在桌面上,怒声道:“楚惊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顶撞本宫,真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吗?”
楚惊鸿冷哼一声:“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怎样动我呢?再请一个兀独萨满?再来一次请鬼驱邪?还是再烧一次魂鼎尸油呢?堂堂一国皇后,竟走一些歪门邪道,也不怕遭世人诟病?”
哗——
众人哗然!
若是刚刚楚惊鸿说话还有些收敛,那么此刻这一番言辞,简直可以判为欺君之罪了啊!
这北楚公主是不要命了么?!仗着战王宠爱,恃宠而骄?!
不过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大殿当中,坐着的几个御史大人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其中一个比较刚正不阿的御史开口问道:“惊鸿公主,话可不能乱说,后宫是严禁厌胜之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