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身高腿长的男子朝后巷瞥了眼,淡漠道了句:“请两位衙内喝茶。”
“好嘞!”
竹猗刚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身问了句:“少卿,这马车如此阔气,是谁家的啊?”
“咱们只是卸了,没让他们驶到半路打滑,已经是秉公办事,为民着想了。”
竹猗听着,挠了挠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完,就见面前的暗影已经走远。
——
朱雀大街上,晌午过后,不见方才华盖如云的侯府马车,而于添香楼的后巷里,萧世子的马车真如花家三郎说的那样,由于违规改装,被衙内盯上了。
很好。
花遇桥一脸“我是良民”,真叫不动衙内来报复世子,虽然他也很想。
县主见那头外甥萧云归还在处理衙内的通示,仰头看了看眼前这座花府仆从驾来的马车,如此气派,那上面差点没贴上一个牌匾:豪车。
她身形娇小,自顾站着,见仆人将马凳子放了下来,遂敛起裙衫踏了上去,忽然,面前横来一道手臂。
花遇桥身高手长,仿佛一只手就是一道铜墙,坚固牢靠。
县主没抬头看他,只隔着衣袖扶住他的小臂,柔柔软软地,转瞬松开,身影没进了马车。
“萧世子,这马车我会让花府的人给你拖回去的,放心好啦!你赶紧送县主回宫!”
花玉龙双手叉腰,催促起萧云归来。
待恭敬地送走了两尊佛后,花遇桥脸上的笑立马敛了下去。
变脸简直是生意人的基本修养。
“去大理寺。”
花玉龙指腹掠过轻纱:“花家的信使也给长兄送了通讯,不知他何时回到。”
“他身在北疆,但以他的速度,前后不过这几日。”
说着,花遇桥跃上自己的良驹无痕,“今日我刚进长安城,便有信使告知我,那嘉蓝县主正与萧世子出行,我便故意在此等候,那萧云归,我是见一次打一次的。”
“但这次,你是冲着嘉蓝县主去的。”花玉龙坐上马,与他并肩。
“县主生母虽已亡故,但她的娘家在朝堂中颇有一番实力,且圣上对她还算恩宠,若是能攀上这层关系,也能为阿耶和阿兄说上话。”
花玉龙沉吟:“那县主一见玄策,便称呼他为玄少卿,可见她对朝廷之事多有耳闻,而且她定然也知道玄策升官所办的案子。但方才席间上,她一句未提花家有难。”
花遇桥嗤笑了声,抽了抽缰绳:“那县主别看她娇憨可爱,帝王家的儿女,在深宫中存活哪一个是心思简单的。方才她也说了,圣上对花家多有青眼,这时候,谁要是敢替花家说一句好话,那就算是说到了圣上心坎里。若没了我阿耶和二兄,这京城万国的贸易,哪个商号能平衡之。”
花玉龙忙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县主好可爱啊!笑起来甜甜的,让人着实想捏一捏她的脸蛋~阿兄,我要不派人给县主送份见面礼吧!”
花遇桥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送礼是常识,但却不是万能,这时候就不要落人话柄了,而且,你方才当着她面绞杀了一只水草妖,也算护县主有功了。”
听到这话,花玉龙不由笑道:“真是妖助我也。”
花遇桥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却有些心疼:“但是阿兄没想到,你法术竟已变得如此厉害。”
若非经历了什么,不会将她逼成这样。
花玉龙扬眉:“如果一般般厉害,就只能被锁在天心观里,但如果变得很厉害,就能掌握自己的自由。”
花遇桥大笑出声:“很好,花家精神,百折不挠!”
两人边骑着马边说着,忽然,花玉龙眼角瞥见了一道牌匾,下巴指了指:“保安堂,是我们花家的医馆吗?”
花遇桥看了眼:“不是。”
说罢,却见妹妹收了马缰,道:“阿兄,我还有事,你先去大理寺。”
没等花遇桥说一句,她人已经翻身下马,牵着踏雪往那医馆走了进去。
花遇桥有些担心,怕不是妹妹身体出了什么岔子。但她显然又不想让自己跟着……
——
医馆里。
花玉龙穿过一屋子的草药香,避开一群身怀六甲的孕妇,径直往高柜上的小郎君问道:“请问现在有看诊的大夫吗?”
小郎君低头抓药,指了指道:“劳烦您上二楼看看。”
“谢谢。”
待花玉龙走上楼梯,入目一样的人满为患,这保安堂生意也太好了!
“小郎君,请问看诊的大夫是哪一位?”
“你是要看什么?”
花玉龙想了想,抿嘴指了指旁边坐着的孕妇。
“噢,看身孕啊,您且坐着等一会,大夫现在忙着呢。”
花玉龙只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想她一介女冠,降妖伏魔,救济苍生,熟读阵法……偏偏不会医术!
百无聊赖地等着,她摊开掌心,转了转手腕,便瞧见不远处桌上的狼毫,动了动心思,指尖一勾——
“吧嗒!”
果然见那毛笔从桌上滚了下来!
她指尖微动,凝神看着那落到地上的毛笔,只见它一点点往自己脚边滚来,花玉龙手一垂,似有吸力般将那毛笔捏到手心。
既然这手能隔空控物,那么,她掌心里的火呢?
遂凝神默念咒诀,突然,手心便有一道火热窜出,花玉龙心头一喜,又将着火的毛笔扔到地上,再用脚踩灭了上面的火苗。
很好,这波赚了。
“这位娘子,里边请。”
房间里有位医馆的医童走了出来,领着花玉龙进去。
隔间不大,但整洁有度,面前案桌旁端坐着的,是位年轻的大夫,这人生着一对好看的丹凤眼,面容冷静,一身白色长袍,发丝都束进了幞头里,露出尖尖的耳朵。
花玉龙视线一转,落到耳垂上。
上面明显有女儿家的耳洞,原来是位女大夫啊,模样还这么年轻。
女大夫开口道:“医童说,您是要问身孕?”
她说话很轻柔,但没什么感情。
花玉龙想到自己戴了面纱,便直接道:“大夫,我怀孕了。”
“已经诊过脉了?”
花玉龙见她皱起眉,好像情况不是很好,一颗心陡然吊起:“我第一次来看……”
大夫抬起眼睑:“你没有怀孕。”
花玉龙一脸震惊:“??怎么可能!”
那她突然增强的法术是哪里来的?!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一本道书里读到过,有的女道会通过怀孕,借用婴儿的灵气令自己法力大增,从而降妖伏魔,得报大仇。
“您再号一号脉象?”
那女大夫神色冷静,不苟言笑:“娘子未盘发,尚未出嫁,怎么会有身孕?”
“可是……可是!”
女大夫看着花玉龙,仿佛在看着一只毛躁的白兔子。
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可是,我们亲吻了啊!”
听到这话,女大夫破天荒一笑,她肤色白净如瓷,低声耐心道:“亲一次吻怎么会怀孕呢?”
花玉龙被她一说,脑子忽然一炸,想到了之前她与玄策在地界的柜子里,好像也亲过一次!
如果亲吻真的怀孕,那到现在,她也应该显怀了!
难道……这是概率问题?
“那、是要亲几次才能怀孕呢?”
女大夫自觉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解释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为难,想了想,道:“只是亲嘴的话是不能受孕的,无论多少次。”
花玉龙顿时好奇了:“那要如何才能怀孕?”
女大夫:“……”
她端起茶杯喝了口水,严肃地思考如何回答这位天真烂漫少女的问题,万一教育不好,被坏人哄骗就麻烦了。
思及此,正色道:“怀孕生育,对女子来说,是一件身心都需得承担巨大压力的事情,亲吻不会怀孕,但是你与另一个男子如果发生了这种接触,说明你们是两情相悦,那这两情相悦嘛,自然就可能会有下一步……”
“等等!”
花玉龙抬手打住:“亲嘴,怎么就说明是两情相悦呢!”
“难道你不是心悦于他?”
被女大夫一问,花玉龙托腮细想:“我好像也没多讨厌他,但是说到心悦,我觉得与我三个阿兄比起来……”
花玉龙顿时摇了摇头:“我更喜欢我的阿兄。”
女大夫:“……你跟你阿兄是有血缘关系,这不一样。”
“不啊,我跟阿兄们都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跟旁的兄弟姐妹没什么两样!”
女大夫:“……”
她想叫下一个病人了。
花玉龙:“大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果接吻不会怀孕,那身体里会不会有其他反应?”
这点女大夫认同:“确实会有,例如激发情绪,放大感觉,会比平日里更容易兴奋、悲伤,思考能力有时候不集中,常常出神等。”
“噢?那如果修道之人发生这种接触……是不是就会法术增强?!”
女大夫略一皱眉:“从严谨的角度出发,并不排除这个可能,我曾在一本医术上读过,道家之中确实有一种叫‘双|修’的功法,需得男女配合,方能突破修炼的至高境界。”
花玉龙一听,眼眸亮起:“对对对!正是如此!如果对方功力越高,那‘双|修’之后,得到的法术也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