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云钗儿说起朝歌城中的阴菲儿、阴莞儿。
阴刺问她们父辈是谁,云钗儿简单说了。阴刺说,他们就是子家村出去的,出去有三辈人了。凡是朝歌阴氏,甚至从朝歌迁到外地的阴氏,都是这样从子姓改了阴姓。
阴刺这么一说,云钗儿吃了一惊。心中暗想,这苌卜骠要是活着,娶了阴氏姐妹两个,更要将孔盗生吞活剥。难怪这次苌元帅铺下这么大的阵势,要将孔盗整治一回。虽然他去了,望将军不温不火,做的还是这件事。
他们到了孔家村,胡车支、申乌檀、宋翘儿已经将孔家村辈分最高的八股十五兄弟,叫到了古井附近。
这里三株参天大树,那株槐树有三围之巨,一株椿树大到一围半,一株榆树大有一围。
三树不远有一庙,乃是风神庙。子家村地理,居于山豁一侧,多风,往往如雷吼。树木、庄稼俱吹折。古时无人敢住。
子姓人历代不受待见,只有他们来住这种险恶之处。子姓人善敬鬼神,将风神庙一立,风变得和缓,树木庄稼长得极好。这三株参天古木就是证据。
如今子姓人将这里做成了幸福之地,却被悉数赶跑,换了孔姓人。百姓只知是风神庙,并不知风神来历。
风神,是子姓王朝商纣王大臣飞廉。
飞廉因善于飞奔、健步如风而为纣王所喜,周武王击败了纣王,飞廉殉国自杀。天帝感于他的忠诚,以石棺掩埋,敕封为风神,为秦国始祖。
说来说去,只要风神庙还在,创村者必然姓子。只有子姓人懂这个,孔姓人压根不明白。所以,谁想抠掉这个事实,恐怕办不到。除非将风神庙拆除或者砸烂,但哪个敢啊。万一再现多风,村子就完了,谁会那么傻逼。
三围粗的大槐树名叫赢来古槐,也有典故。
这里的赢来,实际上应该叫嬴来,是飞廉之子恶来的名字。飞廉、恶来父子姓嬴,子姓江山殷商忠臣。飞廉殉国自杀,而恶来被姜子牙处斩。
飞廉、恶来的嬴姓子孙,为了报周灭商的大仇,八百年后,将周朝送入坟墓。这就是为什么秦灭六国的原因。
子姓人为了避免后代对这个恶来的恶字产生歧义,就将这株创村所栽的槐树命名为嬴来槐树。到我大唐当今元和天子,早过去一千八百年之久,被人叫转了,就成了赢来古槐。取个吉利,赢来。
叫孔姓人悉数迁走,义成军薛尚书要集中安顿。
孔姓人八股十五兄弟还不服气,一个个好像很有理很委屈,怎么能因为孔岳就讲我们世代所居之地抛弃。恰好十五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这句俗语就是从这个故事产生的。
阴刺见他们不服气,高叫道:“我只讲两件,你们哪个能驳我,阴刺当即走人。并叫世代阴姓对孔姓远远避开。”
他就把风神庙和赢来古槐这两件,一一讲过。
继而怒道:“孔姓人称为至圣之后。我且问你,这个至圣在先,还是帝辛,也就势周朝说的纣王及飞廉、恶来在先。孔圣人本子姓后裔,你们后世孔门居然欺负祖先门楣,还高唱什么仁义道德,自己打脸,岂有此理。”
阴刺这一通话,果然如同他的名字,阴着刺中了孔姓八股十五兄弟,个个低头不语,惭愧有加。
胡轸为他这通说,也甚为折服。
见孔姓人不再言语,趁热打铁,喊道:“别说你们无辜,就是孔盗孔泰华被生擒,薛尚书也不会把他杀害。定会好好安顿你们。赶快收拾走人。慢了,等孔岳回来,要挟尔等,再也走不脱。”
众人无话可说,看胡轸样貌,是个信义君子,也就不再生气。纷纷收拾家当、行囊,带好各自出身、房屋凭据、地契等。男女老幼六百三十余口,跟定胡轸。
由申乌檀执定方天银戟前头开路。宋翘儿、云钗儿在孔姓队中与老人们攀话。胡车支双手执定一对子母鸳鸯锤殿后。将孔姓年长体弱者,四百骑腾出来一些,让他们骑着。一路浩浩荡荡,往枋城渡而来。
出来孔家村,翻山过岭,走了好久,就快出山。
一处山岭拐弯,再拐弯。这里怪石嶙峋,沟壑纵横。松柏之属,参天蔽日。一看路边巨石上写着:蟒湾。
申乌檀带一百骑,前面开路。旅帅余存骑着青骢马,执定厚背尖翅刀,作前面第一骑。他身后紧跟队正杜韶,骑着黄缎?,拿一柄加钢板斧。
三将看这一带地形,都觉到不妙。但毕竟四百骑兵,外带六百老少,千人的队伍,谅那些山贼不敢怎样。
怕什么来什么?
对面来了一位惨白脸膛、花红胡子大汉。约有四十七八岁样子,身长在八尺五寸,在我大唐这等长人,极其罕有。骑一匹玄天骊,掌中狼牙锯齿刀。
荼白战袍,荼白铁甲,趁着惨白的脸,宛如白无常现身,叫人心惊胆战。他单人独骑,横拦正路。
杜韶也不是吓大的,打马来迎。
他从一介平民,成为有品阶的队正。见今是仁勇副尉,那也是正九品下。比那些明经出身授个从九品下的县尉、关令,还要高两级。这是历经战阵拼杀出来的,不跟谁开玩笑。
他一磕黄缎?,举起加钢板斧,大喝道:“呔,何人拦路?意欲何为?”
这人开口说话,吓得人一哆嗦。沙哑而尖厉,宛如地府出声,直刺耳鼓:“某乃鹿台乡猎户巡天雪鹄孔渎孔河川,孔岳孔泰华胞弟。尔等狗拿耗子,来我朝歌地面撒野,今日不放下六百老少,叫尔等片甲不留。”
杜韶哈哈大笑:“某乃义成军薛尚书帐下仁勇副尉杜韶,青州博昌人也。尔兄沦为河盗,号称大领主,擅行敕封大丞相、骠骑将军,劫掠我义成军物资,谋反之罪。无需你来说话,我等替朝廷收拾。”
“吾兄有罪,阖村老少不该牵连。少废话,看刀。”孔渎将玄天骊一磕,狼牙锯齿刀劈头盖脸砍来。
杜韶哪里客气,加钢板斧上举来迎。“哐”一声山响。好厉害的狼牙锯齿刀,少则五十八斤。杜韶不敢怠慢,不敢斗狠,必须智取。战至十五合,杜韶败逃,想要来个回马偷袭。
哪知道孔渎并不追赶,弯弓搭箭,“啾,啾,啾”连发三箭。
杜韶恰要转头来看他追的情形,三支箭到了近前。
吓得他惊叫一声:“不好。”
赶紧将身子趴伏在马背。一箭从他头顶飞过,一箭擦着他的脊梁,穿破了战袍。一箭正中马尾。
这黄缎?吃这一箭,顿时受惊,四蹄乱踏,将杜韶颠于马下。他刚掉落,又一支箭射到他头盔,“苍”一声,盔缨折断。吓得杜韶魂不附体,这要是没戴头盔,早将头颅射穿,死于非命。
巡天雪鹄孔渎正要打马来取杜韶性命。
余存骑青骢马飞至,将厚背尖翅刀一指:“呔,大胆孔渎,敢拦官军,这可是造反之罪。劝尔早早下马受降,莫待余某动手。”
孔渎看他背后旗帜,乃是义成军旅帅余存,御侮校尉,是个从八品上的校尉。笑道:“话不要说的太大,小心闪了舌头。你们强行掳掠我的亲族老少,这又是什么罪行。少废话,巡天雪鹄叫尔等知道,朝歌人不好惹。”
说罢,眼疾手快,直接连发三箭,同时抡起狼牙锯齿刀,飞奔而来。
余存不防备他如此快捷,连忙往后仰倒,躲他的三箭。鼻子尖过去一箭,吓得他豆大的汗珠子霎时滚落。他这一仰身,恰好将腹部露出。第二箭“噗”扎进了肚子。疼得他“啊”一声大叫。第三箭又射中青骢马眼。
这马飞腾而起,将余存重重颠落马下。
孔渎已经挥刀而至,要结果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