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希望,都被帝父的断言灭绝,随着帝父的离去,血光山上变得分外寂静。
羽奴垂着头,开始往回岩穴的方向走,他的情绪低落,他本可以扇动翅膀离开得更快,但这次他却没有兴奋地展翅,只是垂丧着翅膀默默地走。
神态呆滞的蛮奴朝着羽奴消失的身影抬起头来,张开口露出一口白牙,那表情似乎是想要发出声音,提醒羽奴把它落在悬崖上了。
每次都是羽奴拖着他回岩穴的,这时候突然要自己爬回去,蛮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帝父说他是死蛮子,羽奴也觉得他是死蛮子,这样的说法和想法还真没有错。
不过也只是呆滞了一阵子,蛮奴便也意识到需要自己自食其力回岩穴了,他开始双手在地上爬,他原本都可以站起来缓慢行走,经过与羽奴的一次较量,他现在却又回到了只能用双手爬的状态。
到爬在悬崖的中间部位时,蛮奴一个不慎,从悬崖的中间滚落了下去,还好他皮厚,触底之后虽然摔得灰头土脸,倒是没有因此而摔死。
这个时候,战神的盾牌已经收起,黑夜来了,蛮奴看到大地的西北角,有一些稀稀散散的星光。
他虽然是个呆子,是个死蛮子,但他的心思其实很细腻,抬起头来的一刻,他好渴望用自己的双手,爬回到孕育星泽去,他是从那里来的,出世之前,他曾在那里感受到安全与舒缓,那里就是他的“家”,如今受难,他深深眷恋着那里!
但是他没有回去的力量,他只是一个全身残废的呆子,连从悬崖到岩穴,对于他来说都是那么遥远……
羽奴渴望得到力量,他同样也渴望。
这时候,他听到一只荒鹿被咬到脖颈的“呦”声,他撇头望去,看见血光山上一头洪荒豹兽,咬断了荒鹿的脖子,并将其摁于地上,开始吞吃。
他是大地之子,对大地的感念极为强悍,每日每夜,他都能够感念到血光山上众多荒兽的生息,他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也可以像那头洪荒豹兽一样,吃掉任何可以吃的生物补充能量啊?
这时候,他看见了从他们岩穴之中爬出来的那只洪荒岩鳖,那岩鳖不知已经多少岁了,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都会从岩穴中爬出来觅食。
因为那个时候的神族不以生灵为食,只吸纳天地间的灵气,所以万物生灵都不惧神族,岩鳖爬到蛮奴的身边,也是一点惧怕的表情都没有,继续探着脑袋朝前爬。
蛮奴太饥饿了,血光山上的帝父吸光了方圆百里内的天地元力,令得他体内神性受到压制,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此刻的吃食之心无限扩大,他探出左手,一把抓住岩鳖的脑袋,另一只手则扒拉着岩鳖的壳,将岩鳖的脖子扯在了壳外,然后凶猛一口,咬在了岩鳖的脖子上!
洪荒豹兽是咬断荒鹿的脖子再吃荒鹿的,大地上生长的众生灵也都是如此,来自大地的本性,让蛮奴很自然就采取了这种最直接的杀戮方式。
他感觉到兽血的腥臊,那种腥臊之味对于神族来说,是一种极难下咽的味道,因为神族是以天地真元为食的,体内本就没有衍化出后来人族那样完美的消化系统,他吃起那些东西来,就像刀割喉咙一样的难受。
但那些难受的感觉,又怎会被心如野蛮的蛮奴所感受到?
他不在乎!连帝父的拳头震碎了全身骨骼,望着帝父也会是狂横,连羽奴拉着他要将他抛上树潭,望着羽奴也会是狂横,他的心性就只是狂横,这一点点难以下咽的东西,又怎能难住他?
“喀嚓喀嚓喀嚓!”他开始咀嚼难以下肚的生鳖,从头颅到四肢,最后连甲壳都不放过,咬得喀嚓喀嚓响!
很快蛮奴便将一整只鳖全都吃入了腹内,虽然腹内也如羽奴吞食异物一般难受,但他浑不理会,他只想着自己亦能像那只洪荒野豹一般,拥有一个自由活动的身体。
望着他吃岩鳖的举动,那头洪荒豹兽先是有些不理解,转过头来用发光的双眼盯着他瞧,既而吓得扔下荒鹿,撒腿就朝血光山下跑。
在此之前,神都不以凡灵为食,蛮奴的举动肯定吓到洪荒豹兽了,神族力量强大,兽类力量单薄,一旦开吃这还得了?这豹兽想必吓得日后再也不会回到血光山来了!
蛮奴吃完岩鳖抬起头,西北角落星光依旧,他想再找到别的可以吃的东西,结果却发现没有哪只荒兽再像岩鳖一样乖乖送到他的嘴里来,而他行动不便,自是没法去捉那些能够去跑动的东西。
这样,他摸了摸肚子,开始朝他和羽奴栖身的岩穴挪,继续用双手爬着,这个时候吃入肚中的东西并没有开始消化,所以他的身体依旧很虚弱。
快回到岩穴时,羽奴正站在岩穴外面望着血光山下,有时候他也会抬起头来看那西北角的星光,不知道是否如蛮奴一样,想到了以前还是星胎时,在孕育星泽跟着星婆婆一起于天地间闲游的情景……
“妹的,我也想家了,我想回到东坤世界,回到我的老家莞镇,看看丹岩岭上的冬梅花开了没有……”透过虚空中旋转的天缘帝叶,感念着裸天时代内孤独落魄的羽奴和蛮奴,凌峰也有些想家了。
那年离开莞镇走到丹岩岭上,他看到山上开着冬梅花,便和母亲商量把代表父亲的黑土坟在了冬梅树下,后来他的母亲又死了,尸体也就和父亲的黑土一起埋在那里,他埋父亲之骨时暗下决心,每年都要到丹岩岭上种几棵冬梅树,到他成亲之日,那里将会化作一片灿烂的梅林。
上次回莞镇他是这么做的,但如今他却已经到了天外,就连能不能回去都是个问题,更别说还想着去实现埋父亲骨头时所暗下的决心,沧海桑田,也许到他回去,连坟堆都找不到了。